蘇瑤推開家門時,拐杖在門框上磕了一下。她沒停,拖著右腿往屋裡走,外套還搭在臂彎,那件西裝一直沒放下。五寶聽見動靜,從客廳衝出來,一個接一個圍到她腳邊。
“媽媽回來了!”
“你衣服濕了!”
“我給你拿毛巾!”
二寶蹦著去翻櫃子,三寶蹲下想扶她鞋,四寶已經端來溫水盆,五寶直接鑽進她懷裡,小手摸她臉:“媽媽冷嗎?”
蘇瑤搖頭,嗓子發乾。她靠在牆邊,慢慢把拐杖立好,抬手解開襯衫袖扣。左臂的舊傷開始發燙,那是雨天的征兆。
大寶站在最前麵,眼睛一直盯著她手臂外露的一截疤痕。那道疤從肘彎斜向上,像一道被火燎過的繩結。
“媽媽,”他忽然開口,“你以前是不是練過格鬥?”
屋裡一下子安靜了。
蘇瑤的手頓住。她沒抬頭,也沒否認。
四寶輕輕碰了碰那道疤:“疼嗎?”
“不疼了。”她低聲道,“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你是不是很厲害?”三寶仰著臉問。
蘇瑤看著五個孩子的眼睛,一個都沒避開。她慢慢坐到床沿,把左袖完全卷上去,露出整條手臂的傷痕。
“媽媽以前……是格鬥教練。”
五個孩子同時睜大了眼。
“真的?”
“那你打贏過多少人?”
“你有沒有拿過獎?”
蘇瑤笑了笑,很輕:“拿過一次。很小的比賽,沒人知道。”
大寶沒說話,轉身進了自己房間。幾分鐘後,他抱著一台舊平板出來,屏幕裂了條縫,邊角磨損得發白。
“這個是你去年撿回來的。”蘇瑤說。
“修好了。”大寶坐到她旁邊,手指在屏幕上滑動,“我還能連上老數據庫。”
蘇瑤沒攔他。她知道攔不住。
大寶輸入一串字符,調出圖像增強程序,把一張掃描圖拖進去——是那張被她藏在包夾層裡的參賽證。邊緣燒焦了,但編號和名字還能辨認。
“五年前三城地下聯賽,女子組決賽。”大寶低聲念,“冠軍叫‘影’,沒人知道真名,隻說她一戰封神,對手當場退賽。”
蘇瑤的手指微微顫了一下。
“有照片嗎?”二寶湊過去。
大寶點開一張模糊的截圖。畫麵裡,一個女人站在擂台中央,黑發紮成高馬尾,左臂纏著繃帶,臉上有血,但站得筆直。燈光斜照,照出她半邊輪廓。
“這……”四寶捂住嘴,“這不就是媽媽嗎?”
“眉眼一模一樣!”
“媽媽你太帥了!”
蘇瑤沒說話。她盯著那張照片,仿佛看見五年前的自己站在血與燈之間,聽見台下哄鬨,聞到鐵鏽味,感覺到肋骨斷裂的鈍痛。
那晚她贏了。
也輸了。
對手在最後一秒突襲,膝蓋撞向她腹部。她躲了,但對方的手肘砸中她左臂,骨頭裂了。她沒倒,硬是撐到裁判喊停。
賽後,一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在後台等她。
“再出賽,”他說,“我們就去你老家查戶口,看看你媽能不能活到下個月。”
她退賽了。
第二天就換了身份,搬離城市,從此再沒碰過擂台。
“媽媽?”五寶拉她袖子,“你怎麼不說話?”
蘇瑤回神,摸了摸他的頭:“沒事。都過去了。”
大寶還在查資料。他翻到一篇論壇舊帖,標題是《“地下女皇”消失之謎》。
帖子裡有人說:“‘影’不是普通人,她練的是軍用近身格鬥術,能斷骨拆關節。後來聽說她得罪了人,被迫消失。”
三寶念完,抬頭:“媽媽,你是被人逼走的?”
“彆問了。”蘇瑤合上他的平板,“早點睡。”
她起身去浴室,關門前說:“明天還要上學,都回屋。”
孩子們乖乖散了。
半夜,蘇瑤猛地驚醒。
她夢見自己站在擂台中央,對手戴著麵具,一步步逼近。她想退,腳卻被鐵鏈鎖住。那人舉起手肘,朝她麵門砸下——
“彆過來!”
她喊出聲,整個人坐起來,冷汗浸透睡衣。
燈亮了。
五個孩子全站在她床邊。
三寶第一個撲上來抱住她脖子:“媽媽不怕!我在!”
二寶開了燈,四寶端來溫水,五寶鑽進她懷裡蹭臉:“壞夢飛走啦!”
大寶跪在床邊,握住她發抖的手:“媽媽,你那麼厲害,現在還有我們。誰敢欺負你,我們一起打!”
蘇瑤看著他們,眼淚突然掉下來。
她把五個孩子全摟進懷裡,下巴抵著他們的頭頂,聲音發顫:“是媽媽……保護你們不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