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轟鳴聲在耳邊遠去,蘇瑤沒有回頭。車輪碾過地麵,帶著五寶駛離機場高速入口,拐進一條偏僻匝道。她踩下刹車,車子停在兩排廢棄貨櫃之間的空地上。
“下車。”她輕聲說。
孩子們一個接一個鑽出車門,大寶從後座拎出遙控器,二寶踮腳張望遠處路口,三寶蹲下檢查行李箱輪子是否卡住,四寶拉著蘇瑤的手不放,五寶仰頭問:“媽媽,爸爸真的會來嗎?”
蘇瑤沒回答。她望著來路儘頭那輛黑色邁巴赫消失的方向,指尖輕輕摩挲著包裡那一疊信封的邊緣。
半小時後,輪胎摩擦地麵的聲音由遠及近。
厲霆琛的車出現在彎道口,速度不減。他臉色蒼白,眼底布滿血絲,領帶鬆垮地掛在頸間,手裡還攥著那個絲絨盒子。自從她走進廊橋,他就一路追來,導航顯示這輛車並未駛向濱海市主乾道,而是繞行了三個出口——他一直在找她。
就在他即將駛過匝道時,一輛紅色遙控車突然從貨櫃陰影中衝出,直奔車道中央。
厲霆琛瞳孔驟縮,猛打方向盤。
車身狠狠撞上護欄,安全氣囊彈開,玻璃碎裂聲刺耳響起。他額頭撞在方向盤上,滲出血跡,胸口悶痛,呼吸一滯。
車門被撞得變形,卡住無法完全打開。他費力推開,踉蹌著踏出一步,視線掃過四周——荒涼的貨櫃區,塵土飛揚,遠處城市燈火漸亮,而前方,蘇瑤正從兩個集裝箱之間緩緩走來。
她步伐平穩,手裡拿著一疊泛黃的信封,封麵上字跡淩厲,每一封都寫著“勿念”。
厲霆琛喉嚨發緊,伸手扶住車頂穩住身體,“你……沒走?”
“我說過讓你追。”蘇瑤站在距他五步遠的地方停下,“可你追的方式,是堵在機場喊話,還是拿戒指當贖罪券?”
他想走近,卻被她抬手製止。
“這些年,你寄了七十三封信。”她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我沒拆過一封。不是不想看,是不敢看。我怕裡麵寫的又是‘好好生活,不必聯係’,怕你連一句‘我想你’都不敢寫。”
厲霆琛嘴唇微動,卻沒有發出聲音。
“你說你要追我,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推開我。”她往前半步,將信封舉到他眼前,“這些不是思念,是愧疚。你用它們代替見麵,代替解釋,代替道歉。你以為這樣就夠了?”
他的手指收緊,指甲陷進掌心。那些信,是他每年生日、春節、她可能記得的日子,親手寫下又親手封存的。他知道她不會收,可他還是急了。就像他知道她不會等,可他還是來了。
“你知不知道,孩子們第一次問我,爸爸為什麼不來?”她聲音依舊平靜,“我沒有答案。我隻能告訴他們,有些人,明明活著,卻像死了一樣缺席。”
厲霆琛閉了閉眼。
“現在你終於出現了,帶著戒指,說著要彌補。”她冷笑一聲,“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不需要施舍式的回歸?我們要的是你早該給的陪伴,是你本該承擔的責任!”
他猛地抬頭,目光灼燙,“我不是……不想給。”
“那你為什麼不來找我?”她逼視著他,“五年,整整五年。你有無數種方式能找到我,可你直到孩子上幼兒園,才查到我的名字!”
“我被封鎖了消息!”他終於吼出聲,聲音嘶啞,“公司內部有人動了手腳,所有關於你的線索都被攔截。等我發現時,你們已經搬離原住地,電話停機,戶籍注銷——你是故意躲我的,對不對?”
蘇瑤怔了一下。
“我不否認我犯過錯。”他喘著氣,額角血痕順著臉頰滑落,“但我沒有一天停止找你。那些信,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哪怕你知道我在找你,哪怕你能恨我,也比徹底消失好。”
風卷起地上的紙屑,吹動信封一角。
兩人沉默對峙,誰也沒有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