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合攏時，蘇瑤的手還搭在開門鍵上。厲霆琛低頭看她，沒說話，隻是將她護在身側的手收得更緊了些。五寶在前麵嘰喳著討論要給新寶寶畫多少頂帽子，二寶蹦跳著數手指，三寶搶著說藍色必須歸他，四寶輕輕拉住妹妹的袖子怕她摔倒，大寶默默把那張塗鴉紙折好塞進外套內袋。
回到家，蘇瑤坐在沙發上，手裡攥著b超單。陽光從窗縫斜切進來，落在茶幾一角。她還沒開口，五寶已經自發行動起來。
“我們要把媽媽的寶貝貼牆上！”二寶翻出彩筆和硬卡紙，拍在桌上。
大寶拉開書桌抽屜，想找相框，卻從夾層裡抽出一小片泛黃的紙角。他愣了一下，慢慢把它攤平——是撕過的機票根碎片，邊緣參差，像被匆忙扯斷的記憶。
“這是……”他聲音輕下來。
四寶湊過去，指尖碰了碰那行模糊的字跡：“航班號還在。”
五寶立刻爬到椅子上翻書包，掏出另一塊碎片：“我那天撿到的！我以為是廢紙，可它好像很重要。”
他們圍成一圈，一張一張拚接。紙片不多，但每一塊都帶著歲月的折痕。當最後一角嵌入，完整的航班信息浮現出來：u2013，起飛時間2010年6月18日晚八點。
大寶打開平板，查曆史延誤記錄。屏幕亮起的瞬間，他呼吸一頓。
“這班飛機……當年晚點了三小時零七分鐘。”
空氣仿佛凝住。
四寶翻出日曆，對照醫生推算的雙胎受孕日，低聲念：“2010年6月18日晚九點十七分……和飛機落地時間，隻差四分鐘。”
沒人說話。窗外風掠過樹梢，吹動窗簾一角。
蘇瑤盯著那張拚好的機票根，喉嚨發緊。她記得那天，機場廣播一遍遍播報延誤，她坐在長椅上，手機握在手裡，想打給他，又怕聽見冷漠的聲音。最後她什麼都沒做，隻把票撕了，一片一片扔進垃圾桶。
可現在，這張殘破的紙，竟和兩個剛確認的生命，在時間線上嚴絲合縫地咬合在一起。
厲霆琛拿起手機，撥通私人醫院的號碼：“我要最快的結果——雙胎與五寶的dna溯源分析，加急，今天必須出初步報告。”
他掛了電話，目光落在蘇瑤臉上：“不管是什麼，我們都麵對。”
幾個小時後，實驗室回電。助理送來加密文件袋，封口蓋著醫療集團專屬印章。
厲霆琛當著全家麵拆開。第一份是基因匹配報告：雙胞胎與五寶共享同一對父母基因序列，線粒體dna完全一致，母係傳承路徑無偏差。
“親生的。”他說，嗓音沉穩。
可第二頁備注欄寫著：“胚胎著床時間高度集中，醫學上屬極罕見同步植入現象。結合末次月經周期推算，實際受孕窗口精確指向2023年4月17日——即當事人重逢當日。”
蘇瑤猛地抬頭。
那是他們再次相遇的日子。她在便利店打工，他站在雨裡看了她十分鐘，才敢走近喊她名字。那天她以為一切重新開始，卻沒想到，原來早在十三年前，就已經埋下了延續的種子。
“不是巧合。”四寶忽然說，“那天我們畫畫的時候，太陽剛好照進牆縫，光落在媽媽站的位置。我就覺得……有什麼東西回來了。”
厲霆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有壓抑不住的震動。
他起身，拿了放大打印的b超圖，又從抽屜深處取出一枚舊驗孕棒——那是十多年前她第一次測出懷孕時用的，一直留著，沒丟。
“走。”他牽起蘇瑤的手，“去塗鴉牆。”
傍晚的巷口安靜，夕陽把影子拉得很長。五寶跑在前麵，一路小跳著清點人數：“一個、兩個、三個……七個！今天我們齊了！”
塗鴉牆上的畫麵依舊鮮豔。飛機穿過雲層，彩虹橋下五個小人手拉手，寫著歪歪扭扭的字：“爸爸媽媽，我們在天上等你們啦！”
蘇瑤站定，將b超圖輕輕覆在畫中那兩個發光的小點上。光影交錯，圖像幾乎完美重疊。
她拿出兩個驗孕棒，舊的那個隻有一杠，新的這個清晰雙杠。她找來一個小相框，小心翼翼嵌進去，掛在牆邊釘子上。
五寶一人握住她一隻手，圍成半圓。
她望著牆，聲音很輕，卻清晰傳進每個人耳朵：“原來十年前，我們就有三個孩子了。”
風拂過牆麵，粉筆灰微微揚起，像一場無聲的回應。
厲霆琛從背後環住她，手臂堅定而溫柔。他低頭，額頭抵住她的發旋：“這次，我們都趕上了。”
大寶仰頭看著那幅畫，忽然說：“那天我畫完最後一個點，筆尖斷了。”
二寶搶著說：“我的藍帽子塗得太用力，蠟筆裂了！”
三寶摸著牆上的彩虹：“我畫到這裡的時候，手抖了一下，可後來再看，那一頓反而讓顏色更好看了。”
四寶輕聲接：“就像……本來該斷的地方，其實沒斷。”
蘇瑤慢慢轉過身，手掌覆在小腹上。裡麵有兩個心跳，微弱卻有力，和五寶小時候的感覺一模一樣。
她沒再說話，隻是靠進厲霆琛懷裡。
夕陽西沉，餘暉灑滿巷道。六隻手疊在她腹部，溫暖層層交疊。
五寶各自抱著自己畫的小畫像跑開，說要明天再添新成員。笑聲撞在牆上，bouncedbackinechoes.
蘇瑤望著那扇熟悉的牆，風吹起她一縷發絲，掃過眼角。
她忽然想起，十三年前那個夜晚，她撕碎機票後，曾抬頭看過一眼天空。
那時沒有星星，隻有一架遲來的飛機劃過夜幕，留下一道淡淡的尾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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