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穩的手掌從坑邊泥土上抬起，指尖沾著一點灰黑的炭屑。他沒擦，隻是盯著那堆剛鋪好的枯枝，火種還沒點。
林悅正把金屬零件盒擺在平坦石麵上，蓋子打開，露出內層防震墊被拆後的裸露底板。她用小刀刮掉邊緣毛刺，動作很輕，像是在處理一件精密儀器的核心部件。
“先試一組。”她說，聲音不高，但每個人都聽清了，“三層材料順序不能亂。黏土打底，沙居中，最上麵是炭。水流必須自上而下，緩慢滲透。”
王強蹲在一旁，手裡握著一根削尖的木棍，聞言點點頭：“容器能撐住嗎？水壓一大，怕是會裂。”
“接口我來封。”林悅從工具包夾層抽出一小塊熔化的塑料殘片，那是之前裝備破損時留下的廢料，“加熱後能粘合金屬和岩石接觸麵，雖然不完美，但足夠應付短時間滴濾。”
陳穩終於開口：“炭化交給你，火不能大，煙要控住。我們沒第二次機會。”
王強應了一聲，抓起兩根乾燥斷枝開始摩擦生火。火星濺落在枯葉上，他用手掌輕輕罩住，等火苗穩定才慢慢添柴。火光映在他臉上，一閃一晃。
張宇一直蹲在幾步外，手裡那塊石片還在劃地。他畫了一條橫線，又補了幾道豎線，像在標記什麼距離。聽到命令後，他把石片往邊上一扔，起身跟著王強往上遊走。
趙剛靠在岩壁邊，額頭上的濕布已經發燙。他忽然動了動身子，伸手去夠旁邊裝沙的布袋。
李娜立刻按住他手腕：“你還不能動。”
“我能。”他的聲音啞，卻不軟，“篩沙不需要走，坐著就行。你們少一個人手，我就多做一點。”
李娜看著他，幾秒後鬆開手。她遞過一塊乾淨紗布：“裹在指頭上，彆讓臟東西進傷口。”
趙剛接過，慢慢纏上右手食指。他跪坐起來，左手撐地，右手一點點撥弄沙粒。細小的碎石和腐爛植物被剔出來，剩下的沙子顏色均勻，顆粒分明。
林悅看了他一眼，沒說話，低頭繼續調整零件盒的角度。她用測量尺比了三次，確保傾斜度一致，然後將第一層黏土顆粒均勻鋪入底部。
火堆那邊傳來輕微劈啪聲。王強翻動著正在炭化的木條，外層已經變黑，內部還在燃燒。他挑出一根燒透的，放在石板上冷卻，準備碾碎成炭粉。
張宇抱著新撿的枯枝回來，放下後站在原地沒動。他看了看火堆，又看了看林悅麵前的裝置原型，忽然彎腰撿起一塊扁平石頭，走到溪邊不遠處，在地上重新劃了一道線——這次是弧形，繞著整個取水區域外圍，連上了之前的橫線。
李娜起身走過去檢查炭粉狀態。她撕開一支空針管包裝，小心舀起一點黑色粉末，然後輕輕塗抹在自己手背皮膚上。她盯著那片區域，記下時間。
“六小時。”她說，“如果沒紅腫，就說明可以接觸人體。”
林悅點頭，繼續組裝。她將篩好的細沙倒入第二層，壓實，再鋪上一層薄薄的炭粉。整個過程她沒有停頓，手法熟練得像在車床上調試零件。
陳穩一直站在旁邊觀察。他忽然蹲下，手指點了點零件盒底部的小孔：“出水口太小，容易堵。”
“我知道。”林悅從工具包裡取出一根細金屬絲，插進孔洞來回疏通，“所以要用滴濾，不能倒灌。水加得太快，過濾沒效果。”
“誰來控製流速？”王強問，手上仍忙著翻火。
“我。”陳穩說。
他拿起一個空塑料瓶，剪掉底部，做成漏鬥狀，固定在裝置上方。接著從溪邊取來一小袋水樣，緩緩倒入。
第一滴水落進接水杯時，所有人都靜了下來。
水是灰黃色的，流速極慢，幾乎是以秒為單位往下滲。林悅盯著杯子，眉頭微皺。她拿起另一片紗布浸入水中，片刻後抽出——邊緣泛出淡淡褐斑。
“還不行。”她說。
“材料比例不對？”王強問。
“可能是炭層太薄。”林悅看著火堆，“再加一層炭粉，延長接觸時間。”
王強立刻動手，將新炭化的木條碾碎，過篩後加入頂層。林悅重新裝填，調整角度，再次注入水樣。
這一次，水流顏色略淺了些。紗布測試後仍有輕微染色，但比之前減輕。
“有進步。”李娜說。
“再來一次。”林悅拆開第三塊塑料殘片，準備加固接口。她把零件盒放在火堆旁稍作加熱，讓塑料軟化，然後壓緊連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