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懸在半空,遲遲不落。
江臨川蹲下身,掌心朝上,貼著地麵緩緩前伸。那滴血終於落下,砸進他掌心,溫的,像剛從傷口擠出來的。他沒擦,任它順著指縫往下淌,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發出輕微的“嗒、嗒”聲,和之前那三滴連成了節奏。
他閉眼,聲音壓得極低:“我不是來玩筆仙遊戲的,我是來聽你說話的。”
話音落,教室裡的風忽然停了。那些懸浮在空中的筆支微微震顫,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撥動了一下。林婉站在後方,手指按在羅盤邊緣,沒敢輕舉妄動。她知道,江臨川這一步踩得很險——任何回應都可能觸發契約,但沉默又會被當成拒絕。而他選了一條中間道:不答問題,隻表態度。
江臨川睜開眼,瞳孔泛起幽藍,視線直直迎上半空中那個由筆支拚成的女鬼輪廓。
“你想讓誰知道你的事?”他用意念傳出這句話,沒張嘴,聲音卻直接在空氣中蕩開,像是有人貼著耳膜低語。
女鬼緩緩低頭,三支圓珠筆構成的手臂抬起,指向黑板。
黑板原本空白,此刻字跡悄然浮現,不再是粉筆寫的工整字體,而是用指甲或鈍器劃出來的,歪歪扭扭:
他們都說我瘋了。
林婉咬牙,迅速從袖口抽出銀鑷,指尖一劃,血珠滴在羅盤上。金光掃過講台,空氣裡浮現出斷續的畫麵——
一個女生坐在課桌前,馬尾辮散了一半,臉上有淤青。周圍學生指指點點,有人把一張照片扔在她桌上,上麵是她穿著校服站在天台的照片,配文寫著“想死彆拉人墊背”。她的手緊緊攥著一支鋼筆,指節發白。
畫麵跳轉。她衝進美術教室,把日記本塞進抽屜。幾個女生跟進來,當著她的麵翻出來,一頁頁撕掉,邊撕邊笑:“寫這麼多情書給學長,也不怕丟人?”
再下一幕,她站在窗邊,手裡握著那支鋼筆,身後傳來腳步聲。有人喊她名字,語氣帶著戲謔:“蘇晚,你要跳就趕緊跳,彆占著風景。”
她回頭,嘴唇動了動,沒出聲。下一秒,身體猛地前傾,窗外傳來沉悶的撞擊聲。
影像到這裡戛然而止。
“她不是自殺。”江臨川猛地抬頭,“是被人推下去的。”
林婉臉色一白,立刻收手,繃帶重新纏上手指。剛才那一段記憶殘留帶著強烈的怨氣,每讀取一秒,陰氣就往腦子裡鑽一分。她能感覺到太陽穴突突地跳,耳朵裡嗡嗡作響,像是有無數人在同時hisper。
“你看到了多少?”江臨川問。
“足夠確認她是冤死的。”林婉喘了口氣,“而且……她最後抓著的那支筆,就是現在帶頭的那支。”
兩人同時看向講台上那支斷頭鋼筆,筆尖朝上,靜靜懸著,像守靈的香。
江臨川站起身,脫下身上那件褪色的連帽衛衣,慢慢走過去,輕輕蓋在那支筆上。布料滑落的瞬間,空中筆陣集體一震,像是受了刺激,可卻沒有攻擊,隻是緩緩降低了高度。
“我知道你很痛。”他跪坐在講台前,手掌還沾著血,平放在膝蓋上,“沒人信你,沒人幫你,最後連名字都被忘了。”
女鬼的輪廓開始變化。長發垂落,肩膀不再緊繃,姿態從俯視轉為蜷縮,像個躲在角落的孩子。
“但你現在站在這裡,就說明你還想被人看見。”江臨川聲音很輕,像哄小孩,“能不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女鬼緩緩抬手,三支筆在空中緩慢移動,拚出兩個字:
蘇——晚。
接著,她轉向江臨川,虛空中浮現出一張模糊的臉。沒有五官,卻能感覺到她在“看”他。一滴血淚從空中滑落,砸在講台,濺開一朵暗紅的小花,花瓣形狀清晰,像是用針尖一筆筆描出來的。
林婉屏住呼吸,悄悄打開手機錄音功能,同時用鑷子夾住一片符紙,壓在羅盤底下。這是關鍵證據——筆仙主動顯形、自報姓名、流下血淚,三項全齊,已經超出普通遊魂範疇,屬於“冤魂訴狀”,一旦上報玄門備案,就能啟動追責程序。
江臨川沒動,隻是低聲說:“蘇晚,你是不是想讓大家知道那天發生了什麼?”
女鬼沒點頭,也沒搖頭。但她抬起手,指向教室後門。
江臨川回頭。門縫底下,壓著一張紙,正是他之前撿到的那張。他走過去撿起來,發現背麵多了幾行字,是用鉛筆寫的,字跡稚嫩:
我喜歡的人從來不知道我的名字。
他們說我勾引學長,可我連話都不敢跟他說。
那天我隻是想告訴他,美術展那天,我畫了他的側臉。
江臨川喉嚨動了動。
“所以你那天去天台,不是要跳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