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臨川的手還沒從門把手上收回,風就灌了進來。屋頂的空氣冷得發硬,帶著鐵皮被曬透後的焦味。他往前邁了一步,鞋底踩碎了半片玻璃渣,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陳虎跟在後麵,喘得像台老舊的拖拉機。他抬手抹了把臉,指尖沾了點血,是肩上的傷口又裂了。“這地方……還真敢曬太陽。”他說著,目光落在天窗正下方那麵古董鏡上。
鏡子靜靜地躺著,鏡麵朝天,像是張開嘴在吞光。陽光斜照進去,泛起一層油膜似的波紋。那根褪色的紅繩纏在鏡框上,一端垂下來,在風裡輕輕晃。
江臨川沒說話,直接從口袋裡摸出手機,手電筒“啪”地打開,光束直射鏡麵。鏡麵猛地一顫,像是被針紮了一下,邊緣浮現出細密的裂痕,但轉瞬又愈合。
“不行。”他收手,“這點光,還不夠它塞牙縫。”
“那就給它來頓滿漢全席。”陳虎咧嘴,斧頭往地上一頓,拖著傷臂就往吊燈支架走。他抬頭看了眼天花板——金屬吊燈懸在天窗中央,玻璃罩子已經有些發黃,但結構還算結實。
“你撐住點。”他回頭說了句,“等會兒彆被閃瞎。”
江臨川點頭,順手撕了張清心符貼在陳虎鞋底。符紙燃起一陣微光,腳印落下去時不再留下血色漣漪。
陳虎沒再多說,掄起斧頭就是一下。斧刃砸在鏈條連接處,火星四濺。第二下,鏈條鬆動。第三下,整盞吊燈轟然墜落,砸在水泥地上炸成碎片,玻璃碴子飛得到處都是。
陽光沒了遮擋,猛地傾瀉而下,像一整盆水潑進了房間。
古董鏡劇烈震動起來,鏡麵扭曲變形,仿佛裡麵有什麼東西正在掙紮。四周牆麵、地麵、甚至斷裂的玻璃殘片上,開始浮現出模糊的人影——那些是之前被激活的鏡鬼分身,此刻正試圖重組。
“來了!”江臨川低喝。
話音剛落,三道黑影從不同方向撲出。它們不再是碎玻璃拚湊的怪物,而是通體如黑曜石打磨而成,表麵光滑如鏡,映著扭曲的日光。其中一隻落地時腳掌與地麵接觸的瞬間,竟直接折射出另一個倒影,從背後突襲。
陳虎反應極快,側身橫斧格擋,“鐺”的一聲撞開偷襲的手臂。可另一隻鏡鬼已繞到江臨川麵前,手掌如刀劈下。
江臨川往後一仰,險險避開,手機光束順勢掃過去。強光打中對方胸口,鏡麵出現裂痕,但那隻鬼竟抬手一擋,將光線折射向側麵牆壁,反彈回來的角度正好照向江臨川眼睛。
他閉眼閃避,耳邊聽見銅鈴聲響。
是他自己甩出去的。
鈴鐺撞上廣告牌背麵,發出清脆一響。撲來的鏡鬼果然偏了方向,轉向聲音來源。江臨川抓住機會,躍起一腳踹在對方膝彎,同時將手機光打向廣告牌的金屬邊框。
反射的光線精準命中鏡鬼側臉。
“哢!”
一聲脆響,整顆頭顱炸開,黑煙四散。
“一個!”他落地翻滾,大喊:“虎哥!讓開中間!”
陳虎正和另外兩隻纏鬥,聽到喊聲猛地低頭,整個人向前撲倒,露出中心空地。
江臨川毫不猶豫,將最後一張鎮煞符拍在掌心,咬破舌尖噴出一口血霧。符紙瞬間燃燒,血光混著陽光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乾坤借光,萬鏡歸墟!”
嗡——
一圈無形的波動擴散開來,所有殘留的鏡影在同一刻劇烈震顫,隨後如玻璃般寸寸崩解,化作黑煙蒸發。
屋頂安靜了一瞬。
隻剩下風吹過鐵皮的呼嘯聲。
江臨川單膝跪地,喘得厲害。他抬手抹了把嘴角的血跡,指環還在發燙,但藍光已經變得微弱。
陳虎撐著斧頭站起來,肩上的傷口又裂開了,血順著作戰服往下滴。他咧了咧嘴:“總算清淨了?”
沒人回答。
因為那麵古董鏡還沒碎。
儘管鏡麵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痕,中央卻緩緩浮現出一個人形輪廓。它由純粹的黑曜石構成,表麵流動著金屬光澤,周身環繞著虛幻的鎖鏈虛影。最詭異的是它的“眼睛”——不是空洞,也不是火焰,而是兩團緩慢旋轉的日蝕圖案,吞噬著周圍的一切光線。
空氣驟然變冷。
江臨川膝蓋一沉,差點跪下去。他咬牙撐住,手指摳進水泥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