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從茶館後窗的破縫裡鑽進來,吹得油紙燈籠晃了兩下。江臨川盤腿坐在蒲團上,右手搭在膝蓋,左手無意識地摩挲著指環。那東西貼著皮膚,溫溫的,像一塊剛曬過太陽的石頭。
他閉著眼,識海卻沒閒著。
體內的靈力像是被什麼攪動了,不再像之前那樣緩慢歸攏,而是開始自己跑起來。一股熱流順著任脈往上衝,撞到膻中穴時猛地炸開,震得他牙根發酸。他沒睜眼,反而把呼吸壓得更平,像調試一段卡死的代碼——先暫停,再逐行排查。
“不對勁。”他在心裡嘀咕,“這不像是修複漏洞,倒像是係統自動更新到了beta版。”
指環突然一燙,緊接著,眼前浮出那塊熟悉的灰屏,字跡歪歪扭扭,像是用老年機手寫輸入的:
【通靈境熟練度:100】
【突破條件已滿足】
【建議立即尋找安全地點進行境界躍遷】
【溫馨提示:彆在廁所衝的時候突破,容易走火入魔】
江臨川差點笑出聲。這係統平時擺爛,關鍵時刻反倒操心起生活細節來了。
他沒急著回應,而是把注意力沉回體內。靈力確實滿了,但滿得有點亂。不像蓄水池灌到警戒線那種穩當,更像是高壓鍋裡蒸汽頂著閥蓋狂跳,隨時可能炸。
“光有量不夠。”他琢磨著,“上次超度筆仙,是因為它想寫完遺書;救水鬼,是它惦記岸上的孩子……每次搞定一個,靈力就順一分。現在這狀態,差的不是能量,是‘理由’。”
他想起老乞丐某次啃著辣條說的一句話:“鬼要有執念,人也得有念想。你幫它們了願,天道才認你是自家人。”
念頭一起,識海裡竟真浮現出幾道殘影:穿校服的女孩蹲在橋邊哭,手裡攥著撕碎的情書;穿長衫的老頭在祠堂門口來回踱步,嘴裡念叨族譜漏了他名字;還有個披頭散發的女人,在醫院走廊一遍遍推著空輪椅……
這些都是他經手過的案子,也是他攢積分的活兒。可現在看,那些不隻是任務,更像是一步步在打通某種關卡。
“所以……”他緩緩睜開眼,瞳孔深處掠過一絲幽藍,“現在卡在這兒,不是不能破,而是缺個‘最後一單’?”
窗外,天色仍是深黑,遠處高樓的霓虹燈一閃一滅,像城市在打盹時的呼吸。他低頭看著掌心,那圈日蝕紋路又輕輕跳了一下,和指環的節奏對上了拍。
同步率99,隻差一個觸發信號。
他忽然想起趙鐵柱前幾天遞給他一張皺巴巴的傳單,說是殯儀館附近的老醫院要拆了,工人們不敢進地下室,說夜裡總聽見護士叫人打針。
當時他隨手塞進了褲兜,現在摸出來一看,紙都磨毛了邊。背麵還用紅筆潦草地畫了個箭頭,寫著:“b213,她隻在三點出現。”
江臨川盯著那行字看了兩秒,笑了。
“行吧,既然係統都說建議了,那咱也不能辜負群眾期待。”
他把傳單折好塞回口袋,重新閉眼。這次不再壓製靈力,而是試著引導它往丹田沉,像給即將起飛的火箭預熱引擎。熱流在經脈裡奔湧,脹感越來越強,但他咬牙撐著,一點一點地調頻。
指環的溫度逐漸升高,識海裡的潮汐也慢慢有了規律。他知道,隻要再找到那隻護士鬼,聽她說完想說的話,做完想做的事,那份“情”就成了引信。
到時候,是炸是升,都由他自己說了算。
淩晨兩點四十七分,茶館裡隻剩一盞燈亮著。
陳虎趴在桌上,鼾聲如雷,手還搭在斧柄上。林婉靠牆坐著,羅盤擱在膝頭,手腕上的紅繩被她指尖繞了一圈又一圈。
江臨川仍坐在角落,姿勢沒變,但呼吸已經徹底平穩。他的臉隱在陰影裡,隻有偶爾閃過的一絲藍光,提醒著這人根本沒睡。
他正在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