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掀動窗紙,吹熄了角落燃儘的蠟燭。餘煙嫋嫋,飄向牆角火紋圖騰最下方那道被人重新劃過的短線——逆轉陰陽陣的破界符引。
我盯著那筆多出的刻痕,指尖緩緩收緊。
有人來過。不是巡夜弟子,也不是尋常雜役。能潛入密室、改動陣法核心符引的,必是熟知太乙觀禁地機關之人。而此人所為,並非救人,亦非毀陣,而是留下一道足以擾亂玄火訣運行軌跡的缺口——分明是要借功法反噬,將我置於死地。
清虛子……你終於按捺不住了。
次日清晨,我命人傳話出去,稱昨夜修煉受損,寒毒未解,仍需每日服藥調養。消息一出,不出半日,便有灰布短衫的身影悄然出現在房門外。
阿七來了。
他低著頭,雙手捧著藥碗,腳步比往常更輕,幾乎貼著門檻挪進來。我靠坐在榻上,麵色蒼白,似虛弱不堪。他走近時,我能察覺他的呼吸微滯,手腕微微發抖。
“藥……煎好了。”他聲音低啞,不敢抬頭。
我接過藥碗,指尖輕輕拂過碗沿,熱氣蒸騰中,一絲極淡的寒意滲出——與冰魄散同源的氣息,雖被甘草、當歸層層掩蓋,卻逃不過我的感知。這已是第三次。
我吹了口氣,佯作飲下半碗,將藥擱在案上,閉目養神。他遲疑片刻,轉身欲走。
“你袖口沾了灰。”我忽然開口。
他身子一僵,本能抬手去拂左袖內側。動作急促間,衣料翻卷,露出一角繡紋——銀線勾勒的火焰圖樣,三重回旋,末端收於一點銳芒,正是清虛子親傳弟子才可佩戴的“炎翎紋”。
我緩緩睜眼,坐直身軀。
“這紋樣,觀中隻有首徒才有資格佩戴。”我一字一句道,“你一個藥童,從何處得來?”
阿七猛地後退一步,臉色瞬間慘白:“我……我不知你說什麼……”
“不知?”我冷笑,從懷中取出那隻藏了數日的瓷瓶,瓶身結霜,寒氣隱隱,“那你可知,這瓶‘冰魄散’,是你第三回放進我的藥裡?”
他瞳孔驟縮,呼吸一窒,轉身就要往外衝。
我沒有攔他。
反而起身快步上前,在他即將撞開房門的刹那,一把將瓷瓶塞進他懷裡。他踉蹌了一下,懷中的瓶子冷得刺骨,手指不受控製地蜷緊。
“帶回去。”我壓低聲音,貼近他耳畔,“告訴清虛子——下次用毒,選無味的。這次,我饒你一命,隻為讓他知道,棋差一著,滿盤皆輸。”
他渾身劇烈顫抖,抱著瓷瓶奪門而出,身影迅速消失在回廊儘頭。
簷角輕響,蘇青鸞落下,眉心微蹙:“真讓他走了?”
“走?”我望著清虛子居所的方向,唇角微揚,“他帶的是戰書。清虛子見瓶,必知我已洞悉一切。接下來,該他坐不住了。”
她沒再問,隻默默站在我身側。晨光斜照,映出她腕上尚未拆下的布條。那一夜她割血相救的畫麵掠過心頭,但我沒有停留。此刻不能軟。
回到房中,我從枕下取出一頁薄絹——那是抄經時暗繪的冰魄散分子式,以微縮符文藏於《黃帝內經》副頁空白處。線條細如發絲,形似蝌蚪遊走,唯有精通丹道者方能辨識其意。我在末尾添了一筆,勾連起藥庫瓷瓶殘留粉末與阿七送藥時間的對應關係,形成一條完整的證據鏈。
這是另一枚暗棋。
太乙真人若肯細看,便不會忽略這頁異常。若他依舊沉默……那我也隻能另尋出路。
午後,藥房方向傳來一陣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