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嵌入凹槽的刹那,鐵門紋絲未動。我指尖一顫,寒毒自心脈炸開,順著經絡爬向四肢,幾乎令我蜷縮下去。蘇青鸞扶住我肩頭,掌心滾燙的熱意滲入衣衫,壓下那股刺骨陰冷。
“撐住。”她低聲道。
我咬破舌尖,逼出一絲清明,將玄冰訣凝於指尖,抽出一縷極細的冰絲,纏上玉佩邊緣。冰絲如活物般探入凹槽紋路,沿著古老符線緩緩遊走。片刻後,石壁深處傳來沉悶轟鳴,鐵門終於向下沉去,露出背後幽深水道。冷風裹著濕氣撲麵而來,夾雜著地下河特有的腥澀氣息。
蘇青鸞攬住我腰身,縱身躍入水流。水勢湍急,瞬間將我們卷走。我在激流中勉強抬手,火折子微光一閃,照亮兩側石壁——那些刻痕與太乙觀地底封印陣紋同源,隻是走勢更為扭曲,似被強行改道。我心頭一緊,這並非天然溶洞,而是人為開鑿的地脈暗渠。
“這是皇室秘道。”我嗆了口冷水,聲音斷續,“專為引動地氣所建。”
她沒應聲,隻將我往身前帶了些,用身體擋去部分激流衝擊。水道漸寬,頭頂岩層愈發低矮,偶爾有鐘乳石垂落,擦著肩背劃過。前方忽現分岔,水流在此處形成旋渦,左道吸力更強,水麵浮著細碎銀光塵屑,像是被什麼牽引著向前。
“走左邊。”我喘息著說。
她略一遲疑,便依言轉向。水勢驟然加快,耳畔風聲呼嘯,眼前景物模糊成一片暗影。不知過了多久,水流趨緩,前方豁然開闊,一座半淹於水中的石台矗立湖心,上方岩壁裂開一道窄縫,隱約透出光亮。
我們攀上石台,跪坐在濕冷石麵上大口喘息。我解開衣襟一角,抹去臉上水珠,火折子餘燼搖曳,映出蘇青鸞額角血痕——不知何時撞上了岩壁。她抬手拭去,指尖沾著淡紅。
“你還行嗎?”她問我。
我點頭,試圖調息,卻發現寒毒已侵至肺腑,每一次呼吸都像吞著冰渣。正欲運轉玄識壓製,忽覺腳邊水流異樣——原本靜止的水麵竟泛起細微漣漪,一圈圈向外擴散,仿佛下方另有通道在吞吐氣息。
蘇青鸞也察覺了。她拔劍在手,輕輕劃開水麵,目光鎖定岩壁裂縫。那裡垂下幾根藤蔓般的苔蘚,遮住了大半石麵。她起身挪近,劍尖挑開濕滑綠障,石壁赫然現出一方深鑿印記。
三片冰晶環抱火焰圖騰,線條冷峻而詭秘。
冰魄司。
我渾身一僵。這標記不該存在——清虛子既敗,組織理應覆滅。可眼前徽記刀痕新鮮,絕非陳年舊刻。我強撐起身,指尖蘸水,在旁側摹寫殘跡。幾個字漸漸浮現:“通……靈……寢”。
“通靈寢。”我喃喃。
她猛地回頭:“公主寢宮?”
我盯著那“靈”字,與袖中玉佩上的如出一轍。這不是巧合。整條密道從王府書房直通皇城地底,沿途符文皆與地脈相連,而終點竟是火命之軀棲居之所。寒毒、地脈、冰魄司、靈汐公主……所有線索在此交彙,織成一張看不見的網。
頭頂縫隙忽然傳來腳步聲,輕緩卻清晰。一名侍女的聲音飄落下來:“……熏爐再添些暖香,公主方才驚醒,說夢見雪崩壓頂。”
另一人應道:“是,記得換新炭,莫讓寒氣侵了帳帷。”
腳步漸遠,燈火隨之隱去。石台上重歸昏暗,唯有水波映著微光晃動。
我閉了閉眼。她們口中“寒氣”,真是自然之症?還是因這地底暗流,陰寒之氣日夜滲透,悄然侵蝕她的火命根基?若果真如此,冰魄司的目的便不隻是製毒——他們要的是削弱公主,讓她無法成為真正的解咒鑰匙。
“他們早就在布局。”我低聲說,“不止是王府,連皇宮都已被滲透。”
蘇青鸞蹲下身,手指撫過冰魄司徽記邊緣:“這條道不會隻有我們發現。若有人定期從此出入,必留下痕跡。”
她說著,沿石台邊緣搜尋,很快在一處凹陷裡摸到半枚鞋印——靴底紋路特殊,內側刻有極小“壬”字。她取出貼身布巾包好,收入袖中。
我靠在石柱上,意識開始浮動。寒毒愈深,四肢麻木,唯有心口灼痛不減。我知道不能再拖,必須儘快離開此地,回觀取藥。可一旦暴露行蹤,不僅前功儘棄,更會牽連太乙真人。
“先不出去。”我說,“得弄清楚上麵的情況。”
她望向裂口:“你想潛入?”
我點頭:“今夜守衛輪換,子時最鬆。我們等一個空檔。”
她不再多問,隻將短刃插回腰間,盤膝坐下閉目養神。我則借火折殘光,細細查看四周。石台四角各有一根鐵鏈嵌入岩壁,鏽跡斑斑卻未斷裂,末端係著斷裂的鎖環——曾有人被囚於此。
目光掃至對岸,忽見水中倒影有些不對。水麵本應映出我們二人輪廓,可某一瞬,影子多了半個肩線,像是另有一人站在我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