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貼著宮牆刮過,我掌心的金步搖還在發燙。火髓石嵌在指縫間,像一塊剛從爐中取出的炭。假山石上那行字——“壬戌年七月初九,火髓啟,鸞崩”——刻得極深,邊緣焦黑,像是用燒紅的鐵筆一筆劃成。
我盯著那幾個字,沒有再看第二眼。
已經來不及想它意味著什麼。腳步聲從另一側逼近,禁軍提燈巡行,話音隨風斷續:“……往北苑去了!”
我立刻轉身,順著林道疾行。殘黨選這個時辰出城,不是逃命,是趕時間。他們要趕在某個時刻之前,完成某件事。而那個時刻,必然與鳳紋有關。
我翻過角門矮牆,落在北苑外的小徑上。這裡地勢偏,草木瘋長,馬車難行,但他們還是走了這條路——說明他們不想走官道,也不怕顛簸。我蹲下身,指尖拂過泥地。有車轍壓過的痕跡,輪距窄,軸長,是輕便的暗廂馬車。車底還沾著一點灰白粉末,我撚起一撮,湊近鼻端。
火髓草的味道。
他們帶了藥材,而且是未經炮製的生草。這種草遇熱即燃,宮中嚴禁私藏,隻能從外運入。他們現在帶著它出城,是要用它做什麼?
不能再等。
我抽出袖中冰晶,寒氣自腕脈湧上指尖。這枚冰晶是我從寒毒發作時凝出的第一塊寒核,多年來隨我修行,已能感應氣息流動。我將金步搖靠近它,火髓石的熱度傳到冰麵,晶體內浮起一絲微光,像是被喚醒的脈絡。
我閉眼,心神沉入其中。
三隻冰羽鳥在我掌心成形,通體透明,薄如蟬翼。它們振翅飛起,無聲掠入夜空,循著風裡殘留的藥腥味追去。
我靠在樹後,呼吸放輕。冰晶與我的血脈相連,每一隻鳥都是我感官的延伸。它們飛過高牆,越過湖麵,穿進北苑深處的密林。月光被樹影割碎,灑在枝葉間,忽明忽暗。
忽然,左前方林梢一顫。
一輛黑篷馬車正從隱蔽小道駛出,兩匹黑馬緩步前行,駕車人披鬥篷,帽簷壓得很低。車後跟著四名隨從,佩刀不佩徽,顯然是私兵。車廂頂部有一道暗槽,裡麵插著一張符紙,黃底朱砂,寫著鎮煞咒文。
我心頭一緊。
他們防的不是人,是靈力追蹤。
果然,片刻後,一隻冰鳥俯衝至車頂上方,剛要貼近,那符紙突然無風自動,一道紅光射出,直擊鳥身。冰鳥瞬間炸裂,化作細碎冰屑,隨風飄散。
我猛地咳了一聲,喉頭泛腥。
第二隻鳥繞到側麵,貼著樹冠低飛,試圖從側窗窺探。可還未靠近,車內竟傳出一聲低誦,是逆轉寒息的禁咒。冰鳥雙翼結霜,動作遲滯,被一陣突如其來的冷風卷偏,撞上樹枝,碎成一片。
隻剩最後一隻。
我咬牙,將體內寒脈催至極限。主晶在我掌心劇烈震顫,幾乎要裂開。我把它推出掌心,讓它順氣流滑入高空,不再靠近馬車,而是懸停在百步之外,借風勢傳導聲音。
這就是“冰晶凝聲術”——以冰為媒,聚音成線。
起初隻有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響,還有馬蹄踏地的悶響。我集中精神,讓寒氣在耳畔凝成細絲,一點點梳理雜音。
終於,車內傳來說話聲。
“必須趕在鳳紋現世前……毀掉……太乙觀遺址……否則一切功虧一簣。”
聲音模糊,但每個字都像釘子紮進我腦子裡。
太乙觀?師父的道場早已焚毀,隻剩斷壁殘垣,他們為什麼要毀它?那裡還有什麼?
我正欲再聽,冰晶突然劇烈震動。車內似有人察覺異樣,一聲厲喝響起:“有人用靈力窺探!”緊接著,符紙再次燃起,一道金光衝天而起,直擊空中冰鳥。
“砰!”
冰鳥爆裂,碎片如雨灑落。
我一口血湧上喉嚨,強行咽下。寒毒因過度催動而反噬,肋骨處傳來鋸齒般的鈍痛,但我顧不上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