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芒湖的景色像一幅凝固的油畫,美得不真實。我放下厚重的窗簾,將那片過於完美的寧靜隔絕在外。房間裡彌漫著樟木和陽光的味道,乾淨得沒有一絲煙火氣,反而更襯出某種精心維持的詭異。
管家安德烈。母親留下的暗棋。
“奉命看守”,“等待您的到來”,“身處絕境”。
每一個詞都經過千錘百煉,無懈可擊,卻像包裹著糖衣的謎團。母親究竟預見到了什麼?她為我準備的,僅僅是一個藏身之所嗎?
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梳妝台光滑的木質表麵,沒有一絲灰塵。安德烈一個人,如何維持這樣一座龐大莊園的運轉?他口中的“自給自足”,又能支撐多久?
更重要的是——他如何確認我的“絕境”?那把鑰匙是信物,但外麵的世界天翻地覆,他難道毫無察覺?
疑竇像藤蔓,悄無聲息地爬滿了心頭。
不能完全信任他。至少現在不能。
我走到門邊,耳朵貼在冰涼的門板上,仔細傾聽。外麵一片死寂,連安德烈的呼吸聲都聽不到。他像真正融入了這座古老莊園的陰影。
輕輕擰動門把,拉開一條縫。走廊裡空無一人,光線昏暗。我悄無聲息地溜出去,像一道幽靈,沿著來時的路,探索這棟建築。
大廳依舊空曠,蒙塵的水晶吊燈沉默地俯瞰。我避開主樓梯,找到一扇不起眼的、通往側翼的小門。後麵是狹窄的傭人通道和盤旋向下的石階。
酒窖。裡麵整齊碼放著落滿灰塵的酒瓶,年份久遠。儲藏室。堆放著一些廢棄的家具和雜物,覆蓋著厚厚的白色防塵布。
沒有異常。
我又潛回二樓,試著擰動其他房間的門把手。大部分鎖著。唯一一扇能打開的,是一間書房。巨大的紅木書架上塞滿了各種語言的古籍,書桌上乾乾淨淨,隻有一盞黃銅台燈。
手指拂過書架,在一排皮革封麵的法律典籍後麵,摸到了一個微小的、不尋常的凸起。
輕輕按壓。
“哢。”
旁邊書架的一部分,無聲地向內滑開,露出一個僅容一人通過的暗格。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暗格裡沒有文件,沒有財寶。隻有一個看起來相當古老的、金屬材質的盒子,表麵沒有任何標識,隻有幾個複雜的卡扣。
我試著撥動卡扣,盒子紋絲不動。這不是普通的鎖,需要特定的開啟方式。
母親留下的?還是安德烈藏的?
我將暗格恢複原狀,退出了書房。
晚餐時間,安德烈準時出現。他換了一套同樣陳舊但熨帖平整的製服,沉默地將精致的餐點擺放在餐廳的長桌上。銀質餐具在燭光下閃爍著冷冽的光澤。
隻有我們兩個人。長長的餐桌,一頭一尾,隔著遙遠的距離。
“莊園還習慣嗎,yuna小姐?”他一邊為我倒上礦泉水,一邊用那種平穩無波的語調問道。
“很安靜。”我拿起刀叉,切割著盤子裡的煎鱈魚,“安德烈,你在這裡多久了?”
“從夫人買下這裡開始。”他回答,“二十三年零四個月。”
“一直一個人?”
“大部分時間。”他抬起眼皮,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緒,“偶爾會有夫人指派的人送來補給,或者……傳遞一些消息。”
傳遞消息。
我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最近一次……傳遞消息,是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