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話,像浸了冰水的鞭子,抽在聞溪緊繃的神經上。
“同樣的話,彆讓我說第三遍。”
沒有提高音量,甚至比之前更低沉,卻帶著一種山雨欲來的、近乎暴戾的壓迫感,從他緊繃的齒縫間擠出來。帽簷陰影下,那雙眼睛裡的寒意幾乎能將她凍僵。
聞溪的心臟驟停了一拍,身體先於大腦做出了反應。她幾乎是踉蹌著伸手,拉開車門,冰冷的金屬觸感讓她指尖一麻。
車內暖氣開得很足,混合著他身上那股冷淡的雪鬆調香氛,形成一種奇異又令人窒息的味道。她僵硬地坐進副駕駛,羽絨服摩擦著真皮座椅,發出窸窣的聲響。
車門“砰”一聲關上,沉悶的響聲在密閉空間裡回蕩,隔絕了外麵濕冷的夜雨和世界。
吳世勳沒再看她,也沒立刻開車。他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無意識地、一下下地敲擊著皮革表麵,節奏帶著一種隱忍的不耐。
那輕微的“噠、噠”聲,像秒針,敲打在聞溪幾乎要崩斷的神經上。
她死死低著頭,口罩悶得她喘不過氣,卻不敢摘下來。視線裡隻有自己緊緊絞在一起、微微顫抖的手指,和他黑色運動褲的褲腳。
引擎低吼一聲,車子平穩地滑入雨夜的車流。車窗外的霓虹燈光被雨水暈開,流光溢彩,卻無法穿透車內凝滯冰冷的空氣。
他開得很快,但極其平穩,超車,變道,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聞溪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像一塊被壓縮到極致的海綿,每一次呼吸都帶著細微的顫栗。胃部的絞痛在溫暖的車內非但沒有緩解,反而更加清晰起來,冷汗一層層地冒。
她不知道他要帶她去哪兒。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乾什麼。
漫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隻有雨刮器規律搖擺的聲響,和引擎低沉的轟鳴。
就在聞溪覺得自己快要被這沉默逼瘋的時候,他忽然開口了。聲音依舊沒什麼溫度,卻打破了那潭死水。
“李洙赫。”他念出這個名字,語調平直,像在陳述一個事實,卻又帶著一種無形的、冰冷的重量,“什麼時候認識的。”
聞溪猛地一顫,指甲更深地掐進掌心。
“不……不認識……”她的聲音透過口罩傳出來,悶悶的,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他……他之前發消息……說看了舞台……然後今天……突然約……”
話語破碎不堪,邏輯混亂。
吳世勳似乎極輕地嗤笑了一聲,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像針一樣紮人。
“合作曲?”他重複著這個詞,語氣裡的嘲諷毫不掩飾,“他一個演員,跟你合作什麼曲?情歌對唱?”
聞溪的臉頰轟地一下燒起來,羞恥感混合著恐懼,幾乎要將她淹沒。她死死咬住嘴唇,說不出話。
又是一陣令人難堪的沉默。
車子在一個紅燈前停下。
吳世勳的手指停止了敲擊。他轉過頭,帽簷下的目光第一次毫無遮擋地、直直地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太具穿透力,仿佛能剝開她層層疊疊的偽裝,看到裡麵那個驚慌失措、狼狽不堪的靈魂。
聞溪下意識地縮了一下,恨不得把自己縮進羽絨服裡消失。
“怕了?”他問,聲音不高,卻像冰錐一樣砸過來。
聞溪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著,眼淚毫無預兆地再次湧出,迅速浸濕了口罩內側。她用力點頭,喉嚨哽咽得發不出聲音。
“發消息給我的時候,怎麼不想想後果?”他的語氣依舊冰冷,甚至帶著點審問的意味。
眼淚掉得更凶。她也不知道。那一刻,隻是絕望下的本能。
綠燈亮起。
車子重新啟動。他轉回頭,看向前方,側臉線條在流動的光影裡顯得冷硬而漠然。
“娛樂圈不是過家家。”他的聲音混在雨聲和引擎聲裡,聽不出情緒,“沒人有義務一次次給你收拾爛攤子。”
這話像一把鈍刀,慢慢地割著聞溪的心。是啊,他憑什麼要管她?就因為那幾條可笑的“噪音”熱搜?還是因為那一次練習室裡倉促的偶遇?
她對他來說,不過是個麻煩的、不懂事的新人後輩。
巨大的難堪和自厭攫住了她。
“對不起……前輩……”她哽咽著,聲音破碎不堪,“我……我下次不會了……我這就……這就回絕他……”
她手忙腳亂地去摸口袋裡的手機,手指抖得幾乎握不住。
“閉嘴。”
冰冷的兩字,像一道指令,瞬間凍結了她的所有動作。
聞溪僵在原地,維持著掏手機的滑稽姿勢,眼淚還掛在睫毛上,愕然地看向他。
吳世勳的眉頭緊鎖著,下頜線繃得像拉滿的弓。他似乎極其煩躁,那種壓抑的怒意又一次隱約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