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少惹麻煩?”
每一個字都像是裹著冰碴,砸在聞溪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暴戾和煩躁。他逼近的身高投下濃重的陰影,幾乎將她完全籠罩,那股冰冷的雪鬆氣息混合著未散的煙草味,形成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聞溪的心臟像是被瞬間凍結,又猛地被攥緊,疼得她縮了一下。巨大的恐懼和委屈海嘯般湧上,卻被那雙布滿紅血絲、翻滾著駭人情緒的眼睛死死壓住,連一絲嗚咽都發不出來。她隻能僵在原地,像被釘住的蝴蝶標本,徒勞地顫抖著翅膀。
“對不起……”破碎的聲音從她喉嚨裡擠出來,帶著劇烈的顫音,“前輩……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會……”
“不知道?”吳世勳嗤笑一聲,那笑聲又冷又沉,毫無溫度,“一句不知道就完了?”
他猛地抬手。
聞溪嚇得猛地閉上眼,縮起肩膀,以為那帶著戾氣的手會落下來。
預想中的觸碰並未到來。
那隻骨節分明的手隻是極其煩躁地、狠狠揉了一把後頸,然後猛地指向她,指尖幾乎要戳到她的鼻尖,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重:
“因為你那點破事,現在上麵直接插手!全網清場!永久禁言!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他的聲音壓抑著,卻像困獸的低吼,在空曠的樓梯間裡撞出回音。
“這意味著所有人都知道你背後有人!有他們惹不起的人!意味著你以後走的每一步都會被無數雙眼睛盯著!意味著你再也沒有‘安靜’的日子過了!懂嗎?!”
聞溪被他話裡巨大的信息量和毫不留情的斥責砸懵了,臉色白得像紙,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反駁不了。眼淚再次不受控製地湧出,順著臉頰滑落。
“哭?現在知道哭了?”吳世勳的眼神更加冰冷,甚至帶上了一絲厭棄,“發消息的時候不是膽子很大?”
他逼近一步,幾乎與她鼻尖相抵,帽簷下的眼睛死死盯著她淚眼模糊的臉,一字一句,冰冷刺骨:
“聽著。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給你收拾這種爛攤子。”
“以後,再敢隨便上彆人的車,再敢把不相乾的人拖下水——”
他頓了頓,眼神陰鷙得嚇人。
“我會讓你比現在後悔一萬倍。”
最後那句話,像一把淬毒的冰錐,狠狠紮進聞溪的心臟,凍僵了她所有的血液和思維。
她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眼睛裡那毫不掩飾的、冰冷的威脅和厭煩,看著他因為極度煩躁而緊繃的下頜線。
原來……是這樣。
不是因為關心。不是因為所謂的“前輩的關照”。
隻是因為,她惹了麻煩,觸碰到了不該觸碰的線,給他,或許還有他背後的“上麵”,帶來了天大的麻煩。
所以他才如此憤怒。所以才會有那麼強硬的指令。
一切……都隻是因為她是個麻煩。
巨大的難堪和絕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剛才那點因為危機解除而產生的虛幻安全感,碎得乾乾淨淨。
她低下頭,不再看他,眼淚無聲地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說話。”吳世勳的聲音依舊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聞溪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血腥味。她用儘全身力氣,才讓聲音不至於破碎得徹底。
“……知道了,前輩。”聲音輕得像歎息,帶著認命般的麻木,“以後……不會了。”
不會再去麻煩您了。
不會再……奢望什麼了。
吳世勳盯著她低垂的、不斷顫抖的睫毛和那截脆弱的脖頸,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像是還有什麼話要說,但最終隻是極其煩躁地“嘖”了一聲,猛地直起身,拉開了兩人之間過近的距離。
冰冷的空氣重新湧入。
他不再看她,轉身,一腳踹開旁邊那扇虛掩著的、通往地下車庫更深層的防火門。
門板撞在牆上,發出“哐當”一聲巨響,在寂靜的空間裡久久回蕩。
他沒有絲毫停留,身影迅速消失在門後昏暗的陰影裡。
隻剩下聞溪一個人,還僵硬地站在原地。
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他暴戾的氣息和冰冷的雪鬆味。
臉上未乾的淚痕被通道裡穿堂而過的冷風一吹,刺骨地涼。
她慢慢地、慢慢地蹲下身,抱住自己冰冷的膝蓋,把臉深深埋進去。
這一次,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隻有單薄的肩膀,在空曠冰冷的樓梯間裡,無聲地、劇烈地顫抖著。
過了很久,直到雙腿麻木,直到感覺不到寒冷,聞溪才緩緩抬起頭。
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表情,像一張被擦乾淨的白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