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到所有人都閉嘴。”
那句話,不像鼓勵,更像一道冰冷的、自上而下的指令,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砸進聞溪嗡嗡作響的腦海,然後沉沉墜底。
李秀滿已經重新低下頭,翻看著桌上的其他文件,仿佛剛才那石破天驚的對話從未發生。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在他花白的頭發和鏡片上投下冷硬的光斑。
“出去吧。”他沒有抬頭,聲音恢複了之前的平淡疏離。
聞溪像是被無形的線牽引著,僵硬地站起身,鞠躬,然後同手同腳地退出了那間壓迫感極強的辦公室。
厚重的紅木門在身後合上,隔絕了裡麵的一切。
她站在空曠寂靜的頂層走廊裡,背靠著冰涼牆壁,才允許自己大口喘息,心臟後知後覺地瘋狂跳動起來,撞得胸口生疼。
剛才發生的一切,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最高決策人。親自召見。修改曲譜。還有那句……“唱到所有人都閉嘴”。
這真的是現實嗎?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虎口,尖銳的痛感傳來。
不是夢。
可那種巨大的不真實感,依舊揮之不去。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仿佛那上麵還殘留著那份被紅色筆跡修改過的曲譜的觸感。
那幾處改動……精準,狠辣,直切要害。絕不是一個外行人能做出的判斷。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聞溪甩了甩頭,試圖把那些混亂的思緒甩出去。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走向電梯。
電梯鏡麵映出她依舊蒼白的臉,但那雙眼睛裡,某些東西似乎不一樣了。驚慌和茫然被一種更加複雜的、帶著點孤注一擲的狠勁取代。
回到宿舍樓層,走廊裡空無一人,成員們大概都去了練習室。
她推開宿舍門,意外的,柳智敏竟然在客廳。她坐在沙發上,麵前攤開著劇本,卻沒有看,隻是望著窗外,聽到開門聲,她轉過頭。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遇。
柳智敏的目光銳利得像探照燈,迅速在她臉上掃過,似乎想從中找出些什麼痕跡。驚訝,探究,審視,還有一絲極淡的……了然?
“總監……找你什麼事?”柳智敏開口,聲音聽起來儘量平靜,但尾音裡那點不易察覺的緊繃,還是泄露了她的在意。
聞溪關上門,走到餐桌旁給自己倒了杯水,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稍微壓下了那點躁動不安。
“沒什麼,”她放下水杯,聲音儘量平淡,避重就輕,“就是問了問新歌練習的情況。”
柳智敏顯然不信,但她沒有追問,隻是沉默地看著聞溪,眼神裡的探究更深了。那種目光,和會議室裡其他人看她時一樣,帶著巨大的問號和一種無形的距離感。
聞溪垂下眼睫,避開她的視線:“我去練習室了。”
她轉身走向自己的房間,想去拿訓練服和耳機。
身後,柳智敏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複雜的、近乎歎息的語調:“聞溪。”
聞溪腳步頓住,沒有回頭。
“……不管上麵有什麼打算,”柳智敏的聲音很低,“彆忘了,鏡頭前,我們是一體的。”
聞溪的背影僵硬了一下。
一體的?
在那些鋪天蓋地的“皇族”嘲諷和此刻無聲的審視裡嗎?
她沒有回答,隻是加快了腳步,走進房間,關上了門。
練習室裡,氣氛比之前更加微妙。
金旼炡看到她進來,練習動作沒停,但眼神卻像黏在了她身上幾秒,那裡麵沒有了之前的譏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直白的、毫不掩飾的打量和估量。寧藝卓和內永繪裡也偷偷看她,交換著眼神。
聞溪視若無睹,徑直走到角落,戴上耳機,將音樂音量調到最大。
激烈的電子節拍和尖銳的音效瞬間灌滿耳膜,像一道屏障,隔絕了所有外在的視線和猜測。
她對著鏡子,開始瘋狂練習。
每一個動作都做到極致,每一次走位都精準無誤,每一個表情都反複調整。汗水很快浸濕了訓練服,額發黏在皮膚上,呼吸變得急促,肌肉開始酸痛抗議。
但她沒有停。
李秀滿的話,像魔咒一樣在她腦子裡循環。
“唱到所有人都閉嘴。”
怎麼唱?
用汗水。用疼痛。用近乎自虐的練習。用絕對的實力。
把那些質疑、嘲諷、惡意、審視……把所有的一切,都踩碎在腳下,碾進舞蹈裡,唱進歌聲裡!
音樂在循環。那一段曾經讓她無法忍受的尖銳噪音,此刻聽起來竟然帶著一種令人戰栗的刺激感,催逼著她更加用力地甩頭,卡點,將身體舒展到極限。
她不再去想吳世勳冰冷的警告,不去想李洙赫惡心的短信,不去想隊友複雜的目光,不去想網絡上腥風血雨。
她的世界裡,隻剩下節奏,鼓點,和鏡子裡那個眼神越來越狠、動作越來越決絕的自己。
休息間隙,她癱倒在地板上,胸口劇烈起伏,看著天花板上刺眼的燈光,大腦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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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瓶礦泉水遞到她麵前。
聞溪側過頭,看到金旼炡站在旁邊,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不再像之前那樣帶刺。
“喝點水。”金旼炡的聲音硬邦邦的,“彆死在這。”
聞溪愣了一下,接過水,低聲道:“謝謝歐尼。”
金旼炡沒應聲,在她旁邊坐下,拿起自己的水瓶灌了幾口,視線看著前方空蕩蕩的鏡子,忽然沒頭沒尾地冒出一句:
“喂。”
聞溪看向她。
“昨天電台門口,”金旼炡的語氣依舊彆扭,甚至有點衝,但話裡的意思卻截然不同,“那句沒聽清……反應還行。”
她頓了頓,像是極其不情願地,又補充了一句:“下次……可以再蠢點。”
聞溪握著水瓶的手指收緊了一下。
她看著金旼炡那副“我才不是誇你”的側臉,看著對方汗濕的鬢角和同樣帶著疲憊卻依舊倔強的眼神,心裡那堵冰牆,似乎又融化了一角。
“嗯。”她低聲應道。
柳智敏也走了過來,遞給聞溪一條乾淨毛巾,目光在她異常拚命的樣子上停留片刻,語氣平靜:“副歌第二部分走位,你再和gisee對一下,有點不齊。”
“好。”聞溪接過毛巾。
沒有多餘的安慰,沒有虛偽的客套。隻有最直接的、關於舞台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