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場喧囂的聲浪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模糊不清。粉絲的歡呼,媒體的閃光燈,隊友關切的目光……所有的一切都在吳世勳那冰冷的一瞥之後,褪色成嘈雜的背景音。
聞溪僵在原地,臉上努力維持的笑容搖搖欲墜,心臟像是被浸入冰水,收縮著,帶來一種尖銳而空泛的疼痛。
他不看她。
或者說,他看到了,卻和看到任何一個陌生人沒有任何區彆。
她這幾日在雨林裡摸爬滾打、耗儘心力掙來的那一點點“不丟臉”,那一點點微弱的希望和改變,在他眼裡,原來真的輕如塵埃,甚至不值得他目光多停留一秒。
巨大的失落和一種深切的難堪,像冰冷的潮水,滅頂而來。
“聞溪?走了。”柳智敏察覺到她的異樣,輕輕拉了一下她的胳膊,聲音帶著擔憂。
聞溪猛地回神,倉皇地低下頭,掩飾住瞬間泛紅的眼圈,聲音嘶啞地應了一聲:“……嗯。”
她幾乎是逃也似的,在工作人員和隊友的護衛下,快步走向停車場,將身後所有的喧囂和那道冰冷的視線,徹底隔絕。
回到宿舍,屬於城市的、熟悉的喧囂重新包裹上來,卻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沉悶。
網絡上關於她《叢林法則》表現的討論依舊熱火朝天,讚譽和道歉刷滿了她的社交賬號。柳智敏和金旼炡試圖讓她開心起來,興致勃勃地討論著節目裡的驚險片段和粉絲的有趣評論。
聞ice配合地笑著,點頭,但笑意從未到達眼底。
她像個被抽空了靈魂的精致玩偶,機械地應對著外界的一切。
手腕上那枚冰冷的尾戒,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她那份可笑的、自以為是的“進步”和隨之而來的、更加深刻的羞辱。
她甚至開始懷念雨林裡那些純粹的p疲憊和饑餓,至少那樣,她不需要思考這些令人絕望的複雜情緒。
第二天,被迫恢複正常行程。
一個時尚雜誌的采訪間。燈光柔和,香氛宜人。主持人笑容甜美,問題圍繞著她的叢林經曆、心路曆程和未來的發展規劃。
聞溪坐在柔軟的沙發上,穿著品牌提供的當季新款,妝容精致,臉上帶著訓練有素的、得體的微笑,用沙啞卻平穩的聲音回答著問題。
“……在叢林裡最大的收獲?可能是……更清楚地認識了自己吧。”她垂下眼睫,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略帶感慨的表情,“也學會了更加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
台詞流暢,表情到位。
像一個演技精湛的演員。
隻有她自己知道,心裡那片荒原,已經寸草不生。
采訪間隙,她去洗手間補妝。
站在光潔明亮的洗手台前,看著鏡子裡那個妝容完美、卻眼神空洞的自己,她忽然感到一陣強烈的反胃和陌生。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戒指,冰冷的觸感讓她微微打了個寒顫。
為什麼……就是取不下來呢?
她拿出手機,鬼使神差地,點開了那個漆黑的頭像。
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她出發前那條可悲的【我會努力不丟臉】,和他那個施舍般的【嗯】。
一種混合著不甘、委屈和自嘲的情緒,猛地湧了上來。
她咬著牙,手指顫抖著,敲下一行字。
【前輩,戒指怎麼才能取下來?】
發送。
像對著深淵呐喊,明知道不會有回響,卻還是忍不住做了。
果然。
石沉大海。
沒有任何回應。
他大概覺得,連回複這種問題,都是在浪費他的時間。
聞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將手機塞回口袋,擰開水龍頭,用冷水用力拍打臉頰,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走出洗手間,穿過鋪著厚地毯的安靜走廊。
迎麵走來幾個穿著打扮時尚、氣場很強的男女,似乎是另一個雜誌棚的藝人和工作團隊。
聞溪下意識地低下頭,想讓到一邊。
“喲,這不是我們叢林女王嗎?”一個略帶輕佻的男聲忽然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和一絲戲謔。
聞溪抬起頭。
是某個近來風頭正勁的男團成員,以性格張揚、口無遮攔著稱。他正雙手插兜,歪著頭看著她,眼神裡帶著一種讓人不舒服的審視。
他身邊幾個隊友和工作人員也停下腳步,目光落在聞溪身上,帶著各種意味不明的笑意。
聞溪的心微微一沉,不想惹事,隻想快點離開:“前輩好。”
她點頭致意,準備繞開。
那個男團成員卻故意側了一步,擋住她的去路,笑容更加玩味:“彆急著走啊,enxixi。節目我看了,真沒想到,你看起來柔柔弱弱的,泥地裡打滾倒是一把好手,挺放得開嘛?”
他的話意有所指,帶著明顯的冒犯和貶低。
周圍他的隊友發出幾聲壓抑的、心照不宣的低笑。
聞溪的臉色瞬間白了,手指猛地攥緊,指甲掐進掌心。
羞辱感像火焰一樣燒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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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張了張嘴,想反駁,卻發現喉嚨像是被堵住,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那種熟悉的、被審視、被評頭論足的無力感再次攫住了她。
就在她難堪得無地自容的時候——
“讓開。”
一個冰冷低沉、不帶絲毫情緒的聲音,突然從她身後響起。
聲音不大,卻像帶著某種無形的力量,瞬間劈開了走廊裡那令人不適的空氣。
所有人都是一愣,循聲望去。
聞溪也猛地回頭——
吳世勳不知何時站在了她身後幾步遠的地方。
依舊是簡單的一身黑,帽簷壓得很低,看不清表情。他身邊沒跟工作人員,隻有他一個人,像是剛好路過。
他站在那裡,甚至沒有看那個挑事的男團成員,目光落在空處,仿佛剛才那句話不是出自他口。
但那種冰冷的、極具壓迫感的氣場,卻讓剛才還氣焰囂張的男團成員瞬間噤聲,臉色變了幾變,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讓開了路。
他的隊友和工作人員也立刻收斂了笑容,變得拘謹起來。
吳世勳這才緩緩抬起眼,目光極淡地掃過那個男團成員,沒有任何警告,甚至沒有任何情緒,卻讓對方瞬間頭皮發麻,冷汗都出來了。
然後,他的視線落在還僵在原地的聞溪身上,依舊沒什麼溫度,隻是極輕微地、幾不可見地抬了一下下頜。
一個示意她離開的動作。
聞溪的心臟狂跳起來,幾乎是本能地,低下頭,快步從他讓出的空隙中走了過去,腳步快得幾乎要跑起來。
直到走出很遠,拐過走廊轉角,她才敢停下來,背靠著冰冷的牆壁,大口喘氣,心臟還在砰砰狂跳。
他……又幫了她?
為什麼?
每次在她最狼狽的時候,他總會像幽靈一樣出現,用最冰冷的方式替她解圍,然後又消失不見。
這種反複無常,比直接的惡意更讓她困惑和……心神不寧。
她忍不住探出頭,偷偷看向走廊那邊。
吳世勳已經不見了。那個男團成員和他的團隊也悻悻地離開了。
走廊空無一人,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
隻有她手腕上戒指冰冷的觸感,和心臟失序的跳動,證明著那不是幻覺。
接下來的幾天,聞溪努力讓自己沉浸在工作中,試圖用忙碌麻痹所有紛亂的思緒。
但那種被窺視的感覺,似乎又回來了。
不再是之前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無處不在的注視,而是一種更隱晦的、若即若離的感知。
她總能在各種場合,極其短暫地、捕捉到那道冰冷的視線。
在公司電梯門關閉的瞬間,在電視台走廊的拐角,甚至在某次廣告拍攝的片場外圍……他總是出現在人群邊緣,或者驚鴻一瞥,然後迅速消失。
沒有靠近,沒有交流,隻是看著。
像是在確認什麼,又像是在……巡視自己的所有物。
這種沉默的、持續的“關注”,讓她剛剛平複一些的心緒再次變得混亂不堪。
她開始更加頻繁地摩挲那枚戒指,像一個焦慮症患者。
直到這天,一個音樂頒獎典禮的晚宴。
衣香鬢影,觥籌交錯。aespa作為表演嘉賓和獲獎者出席。
聞溪穿著優雅的禮服,跟在成員身後,周旋於各方之間,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心裡卻疲憊不堪。
她拿了一杯果汁,想找個安靜的角落喘口氣。
剛走到露台入口附近。
兩個背對著她、正在低聲交談的中年男人的對話,隱約飄進她的耳朵。
“……李總監這次的手筆是真不小,看來是鐵了心要捧那個中國丫頭了。”“嘖,資源喂得這麼狠,也不怕噎著?聽說連世勳那邊都……”“噓……小聲點!那位的心思誰猜得透?不過聽說……老爺子好像不太滿意?”“能滿意嗎?那麼大的家業……找個戲子……更何況還是個外國……”“聽說上次差點出事?老爺子那邊施壓了?”“不然呢?你以為李總監為什麼突然收斂了?不過……我看世勳那樣子,不像會輕易罷休的……”“年輕人嘛,圖個新鮮……等老爺子真動了氣,有他受的……”
對話斷斷續續,夾雜著模糊的稱謂和意味深長的笑聲。
聞溪的腳步瞬間釘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間凍僵!
李總監……世勳……老爺子……家業……戲子……外國……出事……施壓……
那些破碎的詞語像一把把冰冷的匕首,狠狠紮進她的心臟,拚湊出一個模糊卻令人恐懼的真相!
原來……是這樣嗎?
那些“關照”,那些“資源”,那些反複無常的注視和維護……背後竟然牽扯著如此龐大的、她根本無法想象的勢力博弈和……家庭阻力?
而他……
她想起他偶爾流露出的暴戾和煩躁,想起他那句失控的“想讓你活著”,想起他冰冷的警告和偶爾詭異的維護……
所以,他是在……對抗著什麼嗎?
因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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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念頭讓她感到一陣天旋地轉般的恐慌和……一種更加複雜的、難以言喻的戰栗。
她猛地轉身,想要逃離這個地方,逃離這個可怕的真相。
卻因為太過慌亂,高跟鞋不小心踩到了垂落的裙擺,身體猛地一個趔趄,向後倒去!
“啊!”她短促地驚叫一聲,手下意識地想抓住什麼。
預想中的摔倒並沒有到來。
一隻手臂從身後及時伸了過來,穩穩地扶住了她的腰。
手掌的溫度隔著單薄的禮服布料傳來,溫熱,卻帶著一種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力道。
聞溪驚魂未定地抬頭——
對上了吳世勳近在咫尺的臉。
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就站在她身後,臉色在露台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有些晦暗不明,隻有那雙眼睛,深得像寒潭,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
顯然,他也聽到了剛才那段對話。
他的眼神裡沒有任何被窺破秘密的驚慌或惱怒,隻有一種深沉的、冰冷的平靜,和一絲……極淡的、難以察覺的複雜情緒。
聞溪的心臟瘋狂地跳動起來,幾乎要衝破喉嚨。她想掙脫他的手臂,卻發現渾身僵硬,動彈不得。
兩人就以這種極其曖昧又詭異的姿勢,僵持在露台的入口處。
身後晚宴的喧囂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吳世勳的目光在她嚇得慘白的臉上停留了幾秒,然後緩緩下移,落在了她因為緊張而不自覺攥緊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