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足狂奔,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燒紅的炭火上,疼痛尖銳地刺穿腳底,直衝天靈蓋。林舒言卻感覺不到,或者說,那點肉體上的痛苦,早已被胸腔裡翻江倒海的絕望和一種近乎麻木的決絕所淹沒。
樸成訓焦急的呼喊和追趕的腳步聲被遠遠甩在身後,消散在首爾迷宮般錯綜複雜的小巷深處。她不敢停,像一隻被獵犬追逐、慌不擇路的幼鹿,隻知道拚命向前,逃離所有試圖捕捉她的網。
黑暗成了她唯一的庇護。她鑽進更窄、更暗、堆滿垃圾和廢棄物的巷道,腐臭的氣味撲麵而來,她也毫不在意。身體多處被突出的雜物刮擦出血痕,火辣辣地疼,但她隻是咬緊下唇,將嗚咽死死壓在喉嚨裡。
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肺部像破風箱一樣嘶啞作痛,雙腿灌鉛般沉重,她才在一個堆滿廢棄輪胎的死角陰影裡,力竭地癱軟下去,背靠著冰冷粗糙的牆壁,大口大口地喘息。
汗水、淚水、還有不知哪裡蹭到的汙穢,混雜在一起,黏膩地糊在臉上。她蜷縮起來,抱著膝蓋,將臉埋進去,肩膀無法控製地劇烈顫抖。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家沒了,信任沒了,連最後一點看似溫暖的依靠,也是淬了毒的陷阱。
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她一個人,和掌心這枚冰冷堅硬的u盤。
她緩緩攤開手,那枚小小的黑色存儲設備,在從巷口漏進的微弱光線下,泛著幽冷的光。像一隻沉睡的、隨時會蘇醒過來反噬其主的毒蛇。
父親破碎的事故數據,母親未儘的警告,樸成訓“守護者”的身份……所有線索都指向一個令人窒息的真相——她從一開始,就活在一個精心編織的巨大謊言裡,而她身邊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戴著麵具。
李旻浩……他在這其中,又扮演著什麼角色?是更深的陰謀家,還是……另一個身不由己的棋子?
她不知道,也不敢再去想。
現在,她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不能再相信任何人。
可是,一個人,又能做什麼?
對抗那個連名字都不能提的龐大機構?無異於螳臂當車。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試圖將她吞噬。
就在這時——
“嗡……”
一聲極其輕微、幾乎難以察覺的震動,從她貼身的口袋裡傳來。
不是u盤。
是……那個已經被她遺忘的、內部聯絡手機?
李旻浩給她的那個。
她渾身一僵,幾乎是屏住呼吸,慢慢地將那個早已沒電關機的手機掏了出來。
屏幕是黑的。
但機身,確實在極其輕微地、持續不斷地震動著。
怎麼回事?它明明已經沒電了!
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順著脊椎爬了上來。她想起李旻浩那些神出鬼沒的手段,想起這手機可能存在的、她不知道的後門程序……
她死死盯著那震動的手機,像是在看一個即將引爆的炸彈。
震動持續了大約十幾秒,然後,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