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彆墅據點像一頭蟄伏在陰影裡的巨獸,沉默地吞吐著秘密。林舒言坐在書房寬大的皮椅裡,麵前是數塊閃爍的監控屏幕,實時顯示著據點內外各個關鍵節點的畫麵,也包括……那間臨時改造的、隔音效果極佳的“詢問室”。
她沒有去看那塊屏幕。隻是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光滑的桌麵,發出規律而輕微的“嗒、嗒”聲,在寂靜的書房裡顯得格外清晰。
她在等。
等樸成訓的“投名狀”。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監控畫麵裡,那間“詢問室”的門始終緊閉,沒有任何聲音傳出。但這種死寂,往往比任何慘叫都更令人心悸。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隻有半小時,卻漫長如同一個世紀。
書房的門被輕輕敲響。
“進。”林舒言的聲音平靜無波。
門被推開,樸成訓走了進來。他換下了病號服,穿著一身深色的便裝,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卻像是被冰水淬過,褪去了所有溫度,隻剩下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他的手上,帶著一副嶄新的、纖薄如皮膚的特製手套,看不出任何痕跡,但空氣中,似乎隱隱飄散著一絲極淡的、被刻意清洗過的血腥氣。
他走到書桌前,將一份薄薄的、手寫的筆錄放在她麵前。紙張邊緣平整,字跡清晰工整。
“問出來了。”他的聲音有些沙啞,聽不出情緒,“他承認,當年受機構指派,負責處理你父親車輛維修記錄的‘後續事宜’,製造意外假象。直接下達指令的人是……已故的‘導師’。”
林舒言的目光落在那些工整的字跡上,關於父親死亡真相的、冷冰冰的供詞。她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鈍痛蔓延,但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
她緩緩抬起眼,看向樸成訓。
“過程?”她隻問了兩個字。
樸成訓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避開了她的目光,聲音更低了些:“他不太……配合。用了點……必要的手段。”
必要的手段。
輕描淡寫的四個字,背後是怎樣的血腥與殘酷,兩人心照不宣。
林舒言看著他微微偏開的側臉,看著他眼底那無法完全掩飾的一絲殘留的波動。她知道,這對他而言,並不輕鬆。這等於親手將他過去所維護的“秩序”和“溫和”,踩在腳下,碾碎。
但這正是她想要的。
她要的,不是一個心存善念的“守護者”,而是一個能在這黑暗世界裡,為她所用的……利器。
“人呢?”她問。
“……處理乾淨了。”樸成訓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
林舒言點了點頭,不再追問。她拿起那份筆錄,指尖拂過那些冰冷的文字,然後,隨手將其扔進了旁邊的碎紙機。
細微的嗡鳴聲中,紙張化為無法辨認的碎屑。
“從今天起,”她看著樸成訓,眼神如同在給一件新武器打上烙印,“你負責情報整合與外圍清理。之前‘導師’留下的部分網絡,由你接手。”
這是信任,也是更深的捆綁。將他牢牢綁在她的戰車上,共享秘密,也共擔風險。
樸成訓沉默了片刻,然後,微微頷首:“是。”
沒有多餘的話,沒有表忠心,隻是一個簡單的服從。
林舒言揮了揮手。
樸成訓會意,默默退出了書房。
門關上後,林舒言靠在椅背上,閉上眼,揉了揉眉心。疲憊感如同潮水般湧來,但她的大腦卻異常清醒。
樸成訓的“投誠”暫時看來是真的。他交出的密鑰和名單經過初步核實,價值巨大。有他這張熟悉機構內部運作的牌,她接下來的行動會順暢很多。
但,這還不夠。
機構根基深厚,“導師”的死隻是斷其一指。真正的核心,那些隱藏在更高層麵的掌控者,依舊逍遙法外。而且,李旻浩昏迷前正在追查的、關於機構更深層的秘密,似乎也隨著他的倒下,陷入了停滯。
她需要更多的力量,更快的速度。
那個名為“喀邁拉計劃”的名單,在她腦海中再次浮現。
或許……是時候,更大膽地使用這把“鑰匙”了。
她睜開眼,目光落在電腦屏幕上,那個加密的“喀邁拉”文件夾上。
眼神裡,閃過一絲冰冷的、近乎瘋狂的……
算計。
幾天後,一條看似不起眼的消息,在特定的圈層裡悄然流傳——某位以強硬著稱、正在推動一項針對海外不明資金流入調查的檢察官,因其家人卷入一樁陳年舊案,被迫暫停了調查,並提交了辭呈。
消息源模糊,過程看似合規,結果卻耐人尋味。
隻有極少數知情者明白,那位檢察官,正是“喀邁拉計劃”名單上的一員。而他推動的調查,隱約觸及了機構某個外圍洗錢渠道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