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氣象站裡死寂如墓,隻有穿堂而過的風聲,像冤魂的嗚咽。林舒言那句“回地獄中心”在黑暗中回蕩,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
樸成訓沉默了。他能感覺到林舒言身上散發出的那種冰冷決絕的氣息,與之前那個在頂層堡壘中掙紮、在漢江邊茫然的女孩判若兩人。仇恨和絕境,像最殘酷的熔爐,將她淬煉成了一柄出鞘即見血的利刃。
“怎麼回去?”他最終開口,聲音乾澀,“我們現在身無分文,沒有身份,外麵全是搜捕我們的人。”
林舒言沒有回答。她掙紮著站起身,走到一扇破損的窗前,望著外麵漆黑無垠的海麵。遠處,隱約有燈塔的光芒,如同地獄入口搖曳的鬼火。
她需要一艘船。一艘能避開巡邏隊,悄無聲息送他們返回陸地的船。
老漁民?他或許是個選擇,但風險太大,且未必願意再涉險。
她的目光,落在了氣象站角落裡,那台布滿灰塵、早已斷電廢棄的短波無線電台上。天線歪斜地指向天空,像一隻折斷的手臂。
一個更加大膽、也更加危險的計劃,在她腦中迅速成型。
她走回樸成訓身邊,蹲下身,聲音壓得極低:“我們需要發出一個信號。”
“信號?給誰?”樸成訓蹙眉,“我們的人聯係不上,機構的人更不能……”
“不,”林舒言打斷他,眼神在黑暗中亮得驚人,“不是給我們的人,也不是給機構。”
她頓了頓,一字一頓地道:“給‘旁觀者’。”
樸成訓瞳孔微縮:“你是說……其他勢力?那些一直在暗中觀察、覬覦機構秘密的鬣狗?”
“沒錯。”林舒言冷靜地分析,“尹書妍的身份暴露,‘喀邁拉’計劃的部分真相浮出水麵,這對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勢力來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他們一定在密切關注港口區的動靜。我們隻需要……給他們一個明確的坐標,和一個他們無法拒絕的‘餌’。”
“餌?”樸成訓立刻明白了,“你是說……我們自己?還有我們掌握的關於尹書妍和‘喀邁拉’的情報?”
“對。”林舒言點頭,“我們主動暴露位置,吸引他們前來。賭一把,賭他們想要活口和情報,多於想要我們的命。”
這是一場豪賭。賭贏了,或許能借力返回首爾,獲得暫時的庇護和資源。賭輸了,就是自投羅網,落入比機構更凶殘的敵人手中。
樸成訓看著她,看著她眼中那片冰冷的、近乎瘋狂的篤定。他知道,她沒有彆的選擇。或者說,她選擇了最危險、卻也可能是唯一通往核心的道路。
“……好。”他最終吐出這個字,聲音帶著一絲認命的嘶啞,“我來嘗試修複電台,雖然希望渺茫。”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兩人在黑暗中摸索,憑借樸成訓對電子設備的了解和林舒言過人的耐心,竟然真的將那台老古董般的短波電台部分功能恢複了。電力是個問題,他們拆下了氣象站裡幾個廢棄蓄電池,勉強湊出了微弱的供電。
樸成訊調整著頻率,手指因為虛弱和緊張而微微顫抖。他需要找到一個特定的、被某些勢力使用的加密頻段,並發送一段包含坐標和特定暗碼的求救或者說,交易)信號。
“準備好了嗎?”他看向林舒言,額頭上布滿冷汗。
林舒言點了點頭,將一把從漁船上順來的、生鏽但鋒利的魚刀緊緊握在手中,站在門口陰影處,警惕著外麵的動靜。
樸成訓深吸一口氣,按下了發射鍵。
微弱的電流聲響起,一段經過加密的、重複的摩斯電碼,攜帶著這個荒涼海岸的坐標和一個代表“重磅交易”的特定代號,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夜空中的電波。
信號發出後,便是漫長的、令人窒息的等待。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滾燙的炭火上煎熬。外麵任何一點不尋常的聲響,都讓兩人的神經緊繃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