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父親的死?”
“還是……你下令‘清洗’我母親的……那道命令?”
林舒言的聲音很輕,卻像兩塊冰相互摩擦,帶著刺骨的寒意,砸在氤氳的水汽中。
尹書妍浸泡在溫水裡,身體卻控製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不知是因為冷,還是因為那話語中毫不掩飾的殺意。她臉上那慣有的、溫和而掌控一切的麵具終於徹底碎裂,露出了底下蒼白而扭曲的真實。
“你……你知道了?”她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嘶啞。
“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多。”林舒言俯下身,湊近她,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溫度差——一個是冰冷的複仇之火,一個是瀕死的驚惶寒氣。“比如,那份授權我父親車輛‘意外’的報告。比如,你親手簽發的、對我母親的處決令。還比如……你偽裝成她好友,用那份真假難辨的錄音,把我當成棋子一樣擺布……”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鈍刀,在尹書妍的神經上來回切割。她看著林舒言眼中那片深不見底的恨意,知道自己今天恐怕在劫難逃。求生的本能讓她的大腦瘋狂運轉。
“嗬……嗬嗬……”她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帶著一種破罐子破摔的瘋狂,“棋子?林舒言,你以為你就不是棋子嗎?李旻浩不是嗎?我們所有人,都不過是那個龐大機器裡的齒輪!身不由己!”
她猛地抬起頭,眼神銳利地盯住林舒言:“你以為李旻浩就乾淨嗎?你父親的死,他就算不是主謀,也是幫凶!是他覆蓋了那份報告!是他默認了那場‘意外’!他接近你,保護你,難道就沒有一絲愧疚和贖罪的心思?甚至……就沒有一點,把你當成替代品,彌補他當年無力挽救你母親的遺憾?!”
誅心之言!
她試圖將水攪渾,將仇恨引向李旻浩,擾亂林舒言的心神!
然而,林舒言的眼神沒有絲毫波動,依舊冰冷如初。
“他的賬,我自然會算。”她的聲音平穩得可怕,“但現在,我在問你。”
她伸出手,不是碰觸尹書妍,而是輕輕拂過浴缸邊緣那被她擊碎的緊急按鈕殘骸,指尖沾上一點冰涼的碎屑。
“告訴我,‘夜鶯’是誰?”
尹書妍的瞳孔幾不可查地收縮了一下,隨即嗤笑:“‘夜鶯’?一個早就該被遺忘的、不自量力的叛徒罷了!你想找他?可惜,他早就化成灰了!”
“是嗎?”林舒言不為所動,繼續問道,“那麼,‘喀邁拉’計劃的最終目的,到底是什麼?那些怪物,是用來對付誰的?”
“對付誰?”尹書妍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笑聲更加尖銳,“對付所有不聽話的人!對付那些試圖挑戰秩序的人!就像你!就像李旻浩!就像……所有可能威脅到‘上麵’那些大人物的存在!‘喀邁拉’是清洗的工具,是維護‘純淨’的最終手段!”
她的話語裡充滿了某種扭曲的、近乎宗教狂熱的偏執。
林舒言的心不斷下沉。尹書妍比她想象的更加瘋狂,也更加……忠誠於那個隱藏在幕後的、真正的核心。
“最後一個問題,”林舒言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探針,鎖住尹書妍閃爍的眼神,“機構真正的掌控者,‘上麵’的那些人……到底是誰?他們的身份?”
這一次,尹書妍沉默了。她看著林舒言,眼神裡充滿了複雜的情緒,有恐懼,有嘲弄,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類似於憐憫的東西?
“知道得太多,對你沒有好處,孩子。”她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詭異,“那是一個……你無法想象,也無法撼動的存在。觸碰他們,隻會讓你……和你身邊的所有人,死無葬身之地。”
“是嗎?”林舒言扯了扯嘴角,“那我更想試試了。”
她直起身,不再追問。因為她知道,從尹書妍這裡,已經問不出更多關於核心的秘密了。這個女人的偏執和恐懼,已經深入骨髓。
她抬起手,再次舉起了槍。槍口,穩穩地對準了尹書妍的眉心。
“看來,我們的談話到此為止了。”
尹書妍看著那黑洞洞的槍口,臉上的瘋狂和扭曲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認命般的、詭異的平靜。她甚至微微揚起了下巴,仿佛在迎接注定的結局。
“動手吧。”她閉上眼睛,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能死在你這顆……我最‘完美’的棋子手上,也算是一種……宿命。”
林舒言的手指,搭在了扳機上。
冰冷的觸感傳來。
殺了她。
為父母報仇。
為所有被欺騙、被利用的過去畫上句號。
這是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
然而,就在指尖即將扣下的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