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墜的過程短暫而混亂。林舒言被一股蠻力拽入黑暗,後背重重砸在冰冷的金屬地麵上,震得她五臟六腑都錯了位。頭頂的入口瞬間關閉,將外麵那片令人窒息的灰白虛無徹底隔絕。
黑暗中,隻有兩人急促的喘息聲。
“誰?”林舒言強忍疼痛,迅速翻身,擺出防禦姿態,儘管手中沒有任何武器。她隻能模糊看到對麵一個蜷縮的人影。
“咳……咳咳……”對方發出一連串壓抑的咳嗽,聲音虛弱,卻帶著一種讓林舒言瞳孔驟縮的熟悉感。“小言……是你嗎?”
那個稱呼……隻有極少數、早已逝去的人才會這樣叫她。
一道微弱的光束亮起,來自對方手腕上一個簡陋的、似乎是自製的照明裝置。光線晃過對方的臉——一張布滿汙垢和疲憊,卻依舊能看出昔日清秀輪廓的臉龐。歲月和磨難在上麵刻下了深深的痕跡,但那雙眼睛,那雙曾經溫柔、如今卻盛滿了滄桑、痛苦和一絲難以置信的驚喜的眼睛……
林舒言如遭雷擊,整個人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瞬間凍結。
“……媽?”
這個字眼乾澀地從她喉嚨裡擠出來,帶著她自己都無法理解的顫抖。
不可能!她親眼看著母親的遺體下葬!尹書妍親口承認下令處決!這一定是幻覺,是那“神”的意誌製造的精神攻擊!
“是我……小言,是我……”女人——蘇婉,林舒言早已死去的母親——哽咽著,伸出顫抖的手,似乎想觸摸她,卻又不敢,“我沒死……那場處決……是假的……”
假的?
林舒言的大腦一片混亂。無數被塵封的記憶碎片洶湧而至——母親溫柔的笑容,父親沉穩的背影,家庭破碎那天的血與火,尹書妍那偽善而冷酷的麵孔……
“尹書妍……她親口承認……”林舒言的聲音冰冷,帶著審視和極度的不信任。
“她不知道……”蘇婉急促地解釋,氣息不穩,顯然身體狀況極差,“那是‘夜鶯’的計劃……用我的‘死亡’作為掩護,讓我轉入更深的地下,繼續調查‘上麵’和‘喀邁拉’的真相……那具屍體是替身……”
“夜鶯……”又一個熟悉的名字。李旻浩也曾提過這個名字,母親曾經的盟友。
“你看這個……”蘇婉艱難地從貼身衣物裡取出一個用防水油布包裹的小物件,打開,裡麵是一枚半枚殘缺的、樣式古樸的銀質胸針,上麵刻著模糊的夜鶯圖案。“這是‘夜鶯’的信物……他犧牲前,將另一半交給了值得信任的同誌……李旻浩應該有一枚打火機,上麵有同樣的印記……”
李旻浩的打火機!林舒言確實見過,他時常摩挲那個看似老舊的東西。
信息量太大,如同海嘯衝擊著林舒言多年來堅信不疑的認知。母親的“死亡”,尹書妍的謊言,李旻浩的隱瞞……一切都交織在一起,讓她感到一陣眩暈。
如果母親沒死,那她這些年的仇恨和掙紮,算什麼?
“你為什麼在這裡?”她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聲音依舊冰冷,這是她最後的防線。
“為了‘門’……”蘇婉靠在冰冷的艙壁上,喘息著,“‘夜鶯’犧牲前,已經查到了‘神之門’的部分真相和這個位於d3區的能量節點。我潛伏在這裡很久了,偽裝成最低級的清潔人員,試圖收集數據,尋找破壞它的方法……但‘上麵’的防禦太嚴密了……”
她看向林舒言,眼中充滿了複雜的情感,有愧疚,有擔憂,更有一種決絕:“直到今天,能量過載,‘門’崩潰,空間暫時紊亂,我才找到機會啟動了這個早就準備好的、藏在廢棄物處理係統中的緊急逃生艙……然後,我就感覺到了你……我的女兒……‘門’在呼喚你,或者說,是‘上麵’植入你基因裡的‘標記’在共鳴……”
標記?共鳴?林舒言想起自己靠近“門”時的不適感和那冰冷的注視。
“他們……對我做了什麼?”她的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恐懼。
蘇婉的眼神黯淡下去,帶著無儘的痛苦:“不是他們……是我……和你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