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是靈魂被徹底斬碎後殘留的麻木,還是此刻覆蓋在身上的粗布青衣帶來的粗糙觸感?
記憶帶著鐵鏽與鮮血的氣息,洶湧倒灌。
意識在無儘的虛無中沉浮,仿佛被拋回了很久、很久以前——那個同樣冰冷徹骨的登基大典。
“我叫鳳清絕,曾是一方王朝的幼帝。”
那張龍椅太過寬大,總襯得我身形單薄。
每日早朝,金殿之下百官山呼萬歲,那些恭敬垂首的麵孔背後,藏著多少噬人的野心,我一清二楚。
十年。
我在那冰冷的寶座上坐了整整十年,學會了隱忍,掌握了權謀,懂得了如何用最溫柔的笑容,遞出最致命的刀鋒。
當我終於清掃了權臣,鎮壓了藩王,踏著累累白骨將權柄牢牢握在手中時,我以為一切都結束了。
記得那天夕陽如血,我獨自站在宮城最高的飛簷上,看著腳下匍匐的萬裡河山,染血的帝袍在風中獵獵作響。
我張開雙臂,對著我的江山宣告:“從今日起,這世間再無人能淩駕於我之上!”
可這份錯覺,很快就被現實碾得粉碎。
那本是個再尋常不過的朝會日。
一名上界修士為尋某種東西,竟徑直闖入我的金鑾大殿。
他修為不過十一境,在我王朝境內算不得什麼,甚至連為我護道的閣老都不如。
可當我看著滿朝文武——從內閣首輔到鎮國將軍,包括那些我親手提拔、曾誓死效忠的悍將能臣——
竟無一人上前阻攔嗬斥,反而在那修士淡漠目光掃過時,齊齊躬身,異口同聲地尊稱“上使大人”時,我才明白:
我所以為的至高無上,是何等可笑。
下界人麵對上界修士,就該俯首,沒有為什麼。
硬要說的話,那就是他來自上界。
那修士甚至沒看我一眼,取了東西便禦劍而去。
我獨自坐在龍椅上,指尖深深掐入掌心。
原來,我掙脫了一個囚籠,卻跳進了一個更大的牢籠。
那長生於我何有哉?豈不是又一個樊籠?
當夜,我站在宮簷最高處,仰望著無儘蒼穹,一字一句立下誓言:
“我要上天。”
“不是為了長生,不是為了權柄。”
“我要親自上去看看,那雲端之上,到底憑什麼!”
為此,我踏入仙途,以帝王的格局與手段,網羅各方人才,彙聚力量。
我戰天驕,闖秘境,曆九死而不悔,終成一代絕世仙子,玄冰玉骨聖體覺醒,光芒照耀一個時代。
直至……在擂台上,我遇見了他。
那個自稱符修,名為慶望川的男人。
當我與他對視的刹那,道心忽然明澈——我明白了,他就是我命中注定的那一劫。
隻要能夠渡過此劫,未來的仙途必將一片坦蕩。
我向他伸出手,發出熾熱的邀約:“隨我一同登天!讓我們一起去看看,那天上之天究竟是何模樣!”
然而他卻靜立原地,目光如古井無波:“當你曆儘艱辛踏足仙庭,又打算如何?”
這一問讓我怔住,隨即一股熱血湧上心頭。
我昂首答道:“自然是讓那些高高在上的天人明白——你們能下界淩駕眾生,我們亦能登臨九天!我要讓他們看清,他們與我們並無不同!”
可這番慷慨激昂的宣言,在他麵前隻換來三個字的評價:
“太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