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昭這幾日都想找空子溜出去。
侍從不知得了誰的命令,一刻都不肯鬆懈。
他在莊子裡憋了兩日,旁邊就是馬場,裡麵有他喜歡的那匹雪驄,卻連牽出來遛遛的興致都沒有。
終於找到一個機會,趁著換班的空隙,逃到馬廄抄起韁繩。
揚蹄奔出時,他紅衣被風掀起,像團跳躍的火。
轉頭時發帶掃過眉梢,對著追上來侍從,笑得肆意張揚:“你們可攔不住我。”
一路到了阮府大門。
門房不敢阻礙小公子,哭喪著臉給他開了門。
阮昭在前院沒找到阿姐,便風風火火闖進書房。
一般阮青下值之後,會在這裡待上兩個時辰。
跨過門檻,阮昭敏銳地覺察出今日的書房有些不同。
香爐中煙霧嫋嫋,與往常一樣,隻是馥鬱芳香裹著縷極淡的清冽,阮昭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他想,比以前的好聞許多,等會兒問阿姐討一些。
朝書房深處走去。
迎麵的屏風上,朧朦透出一抹剪影,書案前的人正俯身寫著什麼。
手腕輕動,晃出細碎的影。
阮昭沒多想,抬腿繞開屏風,一邊還說道:“阿姐,你怎麼讓人……”
入目是白皙的側臉,線條極儘華美。
從阮昭這個角度,能瞧見纖長的睫羽垂著,每一次翕動,像隻墨蝶振著翅,輕輕停在了他心尖上。
阮昭下意識睜大眼睛,未說出口的話就這樣哽在喉嚨,腳步放得更輕,手背在身後,小心翼翼把發尾晃動的金鈴攥在手心。
——彆響了。
吹笙抬眼時,是一位穿著紅衣的少年,眉心處有一顆紅痣。
狹長上挑的眼尾,睜圓了眼讓他看起來像一隻驕矜的貓。
身量比尋常男子高一些,已和吹笙齊平,膚色是健康的暖白,身高腿長,腰束得細細的。
“你阿姐馬上就回來,在這裡等一會吧。”
吹笙也知道阮府有位小公子,看來就是他了。
她擱下筆,邁步走到外間,庭院外打掃的侍仆抬眼就能看見裡麵的動靜。
阮昭也知曉對方在避嫌。
在外間中找了一個離她最遠的的位置,他趁著低頭抿茶的間隙,便悄悄抬眼看。
那人銀白色的衣袍,稀稀落落像流水一般垂下,日光穿過雕花窗格投射進來,似是眷念地描繪她的輪廓。
如玉的指節修長,翻著書卷,光點落在長睫上,也像是蝶翼振翅掉落的金粉。
茶水就在唇邊,阮昭抿了抿,目光被緊緊吸住。
指尖似玉,眉目如畫,渾身上下沒有一處能挑出瑕疵,仿佛老天把所有最勻淨的、溫潤的月色都糅進她的骨相裡。
吹笙轉過頭,“嗯?怎麼了。”
“沒、什麼?”阮昭猛灌一口茶水,脖頸染上一層淺緋。
他根本不敢抬頭看人,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把袖口都撚出了毛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