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駕到——”
內侍尖細的聲音撞到簷角冰棱上,碎成一片清響。
眾人齊齊跪下。
靖瀾走在最前麵,玄色袞服曳地,赤金十二章紋隨著衣袂起伏。
“平身,今日隻是小宴,不必拘謹。”
帝王的禦座在最上首,眾人抬頭,發現禦座旁還有一把交椅,隻比靖瀾的位置稍低了半寸。
誰配與帝王並肩?
眾人起身,便見到蘇硯秋跟在靖瀾身後,兩人間距不過一步。
同樣的玄色長袍,隻是衣襟處用銀線繡了纏枝暗紋,行走間暗光浮動,渾身疏離的貴氣,比枝頭的雪更壓人。
蘇硯秋緩步走在靖瀾身後,經過吹笙這一桌時,睫毛在眼下投出淺影。
衣擺輕掃,濺起的細微雪塵,便落在了吹笙的鞋麵上。
靖瀾先是落座,蘇硯秋坐上那把紫檀軟椅。
眾人這才回過神來——帝後尚未大婚,竟讓這蘇府公子一同出席宴會,還得了如此位置。
“諸位開宴吧。”靖瀾下令。
席間的禮部尚書眼角的褶子堆著笑,語氣裡藏不住的得意,端著酒杯就去聯絡各位大臣。
禮部尚書本就掌管禮教祭祀,手中權力比不上其他五部,不過年輕時候有眼色、又生了一個好兒子。
大部分官員不好駁了她的麵子,杯沿碰在唇上,酒液微涼,隻能咽得乾脆。
不知何時轉到吹笙這一桌。
桌上全部都是工部的官員,她直直略過工部尚書。
這位深得帝心的陸大人,才是重中之重。
“陸大人,少年英才。”禮部尚書圓鈍的手指端起酒杯,又說道:“家中的四兒子聽了大人的事跡,神往不已......”
她想拉攏這位皇帝近臣,便想把兒子嫁給他。
做不了主夫,側夫也行。
吹笙沒有給她情麵:“家中已有賢夫,令公子另擇妻主吧”
端坐在最上首的兩人把一切儘收眼底。
蘇硯秋的動作有瞬間滯澀,指尖映著骨瓷酒杯,竟更加蒼白。
靖瀾問他:“你那四弟如何。”
蘇硯秋垂眸,似在思索,回答道:“四弟樣貌尚可。”
靖瀾收回目光,淺抿了一口酒,淡淡地想。
那便是不好看了。
她也記不清蘇硯秋四弟的樣貌,想來也不會是一個多出挑的人。
看著麗質華姿的陸卿,若是孩子隨了父親怎辦?
靖瀾想著,搖搖頭,不可不可。
隨即揮了揮手,召過內侍,說道:“召禮部尚書上來,朕與她飲酒。”
禮部尚書還沒說幾句話,一頭霧水地被帝王傳召。
雖說能體現恩寵,但是又不能讓陛下喝酒,往往靖瀾淺嘗一口,她就要喝一整杯。
幾輪下來,禮部尚書的臉漲得通紅,眼神開始迷蒙,她視線轉到蘇硯秋身上,妄圖求情。
對方卻是淡然地垂眸,袖口掩麵喝酒。
在看不見的地方,蘇硯秋唇角的弧度又深了些,轉瞬便隱在袍袖後。
“蘇卿醉了,送她下去休息。”靖瀾喚來侍從,讓人把禮部尚書攙了下去。
席上終究是清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