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的黑泥沒到腳腕,每抬一步都會扯斷黏膩的絲。
淡藍的天際映出死沉的褐色。
“咳、放開我......”陳上將驚恐看著越來越多的汙染從裂口下滿出來,聲音顫抖:“你們打碎了容器......誰也跑不掉。”
他攤開手,竭力想讓自己更有說服力:“我可以帶你們去找飛行器,隻要.......”
“呃——”脖子上的禁錮猛然鎖緊,陳上將漲紅了臉,被提到吹笙麵前。
“看來軍部放棄你了。”吹笙細致看看他手中的鑰匙,確實是飛行器的啟動器。
“不然你也不會準備掀了全盤。”吹笙尾音沉得沒有半分起伏:“......我是放在天平上的籌碼,不是嗎?”
陳上將身體控製不住顫抖,額頭的血管突突直跳:“.......”
黑塔皇帝已經日薄西山,就算是娶了一個高級向導,也沒有減緩他衰敗的身體。
他絕不可能放棄一位強大年輕的向導。
法不責眾。
到時候真相被揭露公眾麵前,他還有一線生機。
如果吹笙在這裡死了.......秘密永遠塵封。
陳上將大口喘息,偏過頭,猛然看見地麵上的淡藍色的草葉。
清晰的經絡,如同活物的血管,不斷從地下吸吮出紅色的汁液。
辯解突然卡在喉嚨裡,怎麼會......0032真正蘇醒了。
陳上將眼前漸漸蒙上一層絕望。
“來不及,0032醒了,就在......”
像是回應他的話,整個地殼猛地顫抖,一時間地動山搖。
整個星球像是活過來,一張一合呼吸著,正對著廣袤無垠的宇宙,緩慢“眨眼”。
他不死心地按動飛行器的鑰匙,沒有任何動靜。
渾身血液在一瞬間凍結。
忽地明白,在建造實驗室之初,皇室就沒想任何一個人能逃出去。
兔死狐烹,不外如此。
36軍團的星艦停駐在外太空。
【檢測到不明能量波動。】血紅的數值已經到了能檢測出的最高點。
卯硯站在控製台前,心猛地沉下去,“艦隊全速前進。”
周遭的喧囂一瞬間安靜下來,隻剩下那串坐標在視線中清晰。
再快一點。
星艦盤旋在星球上空,遲遲找不到降落的地方。
又重又黏的黑泥覆蓋了每一寸土地。
仿佛有自我意識,無數細小的顆粒在蠕動,全都往一個方向湧過去。
操作員額頭冒出冷汗,盤旋了一圈又一圈,對卯硯說:“降落條件還是達不到。”
艦身沒了向導的精神力防護,接觸到汙染,立馬就會被侵蝕。
陸徹踩進黑泥的瞬間,像是踩著一灘活的肉芽,還在不停繁殖。
忽律衝進汙染裡,翻找咬起一些石塊,壘起來成一個平台。
妄言從空中把吹笙放在高台上,下方的汙染沸騰一般,扭曲著攀爬石台,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阻隔。
一團團掉下來,然後前赴後繼。
陳上將陷在淤泥裡,汙染包裹著他的手臂,就算是被精神力擋在外麵。
還是一陣陣的刺痛,他再了解不過它的厲害。
楊琳也被送上石台,捂住胸口,還心有餘悸:“汙染怎麼會這麼多。”
吹笙緊緊握住槍柄,眉峰微微蹙著:“我找不到核心,或者說。”
她的目光沉下來:“——這顆星球就是0032的核心。”
這個念頭籠罩在吹笙心頭許久。
她的視線落到地麵上的哨兵身上,看著對方的動作一下僵住。
“怎、怎麼可能!”
像是被踩中尾巴驚惶的野獸,陳上將渾身都在顫抖。
無數道冰冷的目光刺到他身上。
所有的線索在一瞬間連起來。
陸徹提起他的衣領,嘶啞著嗓音:“我看見了........我隊友的屍體最竟然跨越幾個星球,不覺得可笑嗎?”
陳上將已經不記得陸徹隊友的名字。
不知從何時起。
黑塔士兵在前線戰死,屍體並不會運回,會在原地建造墓碑。
代表他們不論生死,守護帝國邊境線。
他們腳下的土地每一寸都沐浴了戰士的熱血。
汙染帶來的傷害太過慘烈,幾乎一代人都投入進這場跨越世紀的戰爭。
積澱的悲戚,是永遠盤旋在帝國上空的烏雲。
如今這個念頭被現實擊打得稀碎。
浩瀚的黑色隊伍,喉嚨裡滾出的哽咽,連綿出一片刺痛的悲鳴。
有人帶著血質問:“到底有什麼比人命更重要!”
一聲聲帶著血的質問,還有眼底漏出的恨。
那些目光太多太重,陳上將忍不住擋住臉,等了幾分鐘才從喉嚨中擠出:“不是我乾的......都是他們。”
時間太久,仿佛世界就該這樣運轉。
他甚至忘了,自己是怎麼從低級哨兵變成高級哨兵。
“你——”有人氣得口不擇言:“你沒參與,怎麼知道這麼多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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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琳死死捂住嘴巴,眼眶浮出水汽,死死看著陳上將。
這場戰爭也投進去無數的向導,如果這就是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