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球廳渾濁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梅姨細長的眼睛眯成一條縫,像毒蛇一樣鎖定林磊。周圍幾個打手捏著台球杆,不懷好意地圍攏過來。趙天宇臉上掛著計謀得逞的獰笑,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窮鬼,跟我鬥?弄死你!”
千鈞一發。
林磊的心臟狂跳,但四十年的閱曆讓他強行壓下了恐慌。他知道,此刻任何一絲怯懦都會萬劫不複。
他沒有看趙天宇,而是直接麵向梅姨,甚至微微笑了一下,隻是笑意未達眼底:“梅姨,您在這條道上混了這麼多年,眼力是出了名的毒。您覺得,就趙天宇家那點底子,值得我冒死去偷嗎?偷了還能這麼大大方方來還您的錢?”
梅姨抽煙的動作頓了一下。確實,趙家也就是個普通富豪,比起她見過的真富豪差遠了。林磊這話,既捧了她,又輕蔑了趙家,還點出了邏輯漏洞——真偷了錢還敢來這龍潭虎穴?
趙天宇臉色一變,急忙叫道:“梅姨你彆聽他胡說!他……”
“閉嘴!”梅姨不耐煩地打斷他,目光依舊審視著林磊,“那你這錢,哪來的?說不清楚,今天也彆想全須全尾地出去。”
林磊腦子飛速旋轉,不能說實話,但必須編一個合理且讓對方有所顧忌的來源。
“我幫一個朋友賣了點他急需脫手的電腦配件,賺了點跑腿費。”林磊語氣平靜,半真半假,“道上的規矩,梅姨您懂,貨主的名號我不能說。但您要是不信,可以去極速網吧後院打聽打聽,剛才是不是有幾筆現金交易。”
他刻意模糊了“朋友”和“道上的規矩”,暗示對方可能有點背景,讓梅姨心生忌憚。同時給出了一個可以驗證的地點,增加可信度。
梅姨盯著他看了足足十秒鐘,似乎在判斷話裡的真假。台球廳裡靜得能聽到煙絲燃燒的滋滋聲。
終於,她揮了揮手,讓手下退開:“行,我姑且信你一次。小崽子,一個月後,剩下的錢要是不到位……”她沒說完,但威脅意味十足。
“謝謝梅姨。”林磊心裡鬆了口氣,麵上卻不露分毫,轉身就走。
經過趙天宇身邊時,他腳步停都沒停,隻用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冷冷道:“趙天宇,我們的賬,慢慢算。”
趙天宇氣得臉色鐵青,卻又不敢在梅姨的地盤上再發作,隻能眼睜睜看著林磊離開。
走出台球廳,夜晚的冷風一吹,林磊才發覺自己後背已被冷汗浸透。與虎謀皮,步步驚心。但總算又過一關。
現在,他口袋裡隻剩下幾十塊零錢,距離一萬的目標依舊遙遠。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明天的郵幣卡市場,那版可能改變一切的“猴票”上。
……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林磊就來到了郵幣卡市場門口。
市場還沒開門,門口卻已經聚集了十幾個人,大多是中老年男性,提著包,互相交談著心情。林磊的心微微一沉,競爭看來比想象中激烈。
他裝作隨意溜達,目光卻像雷達一樣掃過每一個攤位,尤其是那些賣舊版郵票的。記憶中的新聞很模糊,隻記得賣出天價猴票的是個不起眼的小攤,攤主好像姓吳,是個老實巴交的中年人。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市場裡人流越來越多。林磊一個個探位看過去,心跳越來越快。庚申猴票太出名了,即使在這個年代,單張價格也不菲,整版更是罕見。萬一已經被人買走了呢?或者前世那個新聞根本就是謠傳?
焦慮像藤蔓一樣纏繞著他。
就在這時,他眼角餘光瞥見市場最角落的一個攤位。攤主是個五十歲左右、頭發花白、戴著老花鏡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地整理著一些泛黃的舊信封和散票。他的攤位很小,位置也偏,幾乎沒什麼人光顧。
攤位的名片上印著一個“吳”字!
林磊心臟猛地一跳,快步走了過去。他強迫自己冷靜,不能表現得太急切。
攤位上東西很雜,舊紙幣、紀念章、郵票都有。林磊的目光假裝漫不經心地掃過那些郵票冊,最終,在一本厚厚的、封麵磨損嚴重的舊郵冊裡,他的呼吸幾乎停止了!
在那郵冊的最後一頁,透明護郵袋裡,赫然夾著一整版顏色鮮紅、品相完好的庚申猴票!八十枚連章,如同等待發掘的寶藏,靜靜地躺在那裡!
找到了!真的找到了!
林磊感覺血液都在沸騰。但他深吸一口氣,壓住激動,隨手拿起旁邊一本不起眼的、積滿灰塵的舊錢幣冊,問道:“老板,這個怎麼賣?”
吳老板推了推老花鏡,看了一眼:“那個啊,都是些不值錢的舊分幣,你喜歡,給二十塊錢拿走吧。”
林磊嗯了一聲,假裝翻看,然後才“偶然”注意到那版猴票,用儘量隨意的語氣問:“這版猴子郵票挺好看的,什麼價?”
吳老板看了一眼,搖搖頭:“哦,那個啊,早些年收來的。這猴子票現在單張還能賣點錢,這一整版嘛……放著占地方,你要誠心要,給……給八百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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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塊!林磊幾乎要喊出來!這簡直是白菜價!但他知道必須砍價,否則會引起懷疑。
他皺起眉頭,嫌棄地說:“八百?太貴了吧?就這麼一張紅紙。我就是看著整版挺稀奇,想買回去貼著玩。三百塊,行我就拿了。”
“三百太少了,小夥子,”吳老板為難地說,“這畢竟是一整版,好歹再加點,五百,五百你拿走。”
“三百五,最多了。”林磊作勢要把那本錢幣冊放下,“不然我就隻要這個了。”
“行行行,三百五就三百五,”吳老板似乎急於成交,歎了口氣,“唉,放著也是占地方。”
交易達成!林磊強忍著顫抖,從貼身口袋裡掏出那僅剩的、帶著體溫的幾百塊錢,數出三百五十塊,遞了過去。同時,他狀若無意地將那本舊錢幣冊也拿在手裡:“這個就當搭頭了,二十塊我就不另給了啊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