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四十六年思念
清晨,趙陳站在襄陽城外的岔路口,望著延伸向不同方向的兩條土路。左邊通往那座住了十三年的破廟,右邊則通向繡娘和平安的墳。
"聽人勸,吃飽飯。"趙陳低聲自語,抬腳走向右邊。張三豐的警告他記在心裡,武墓之事暫且擱置。今日,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道路兩旁的野草掛著晨露,打濕了趙陳的衣擺。他走得不快,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回憶裡。四十六年了,這條路他走了無數遍,閉著眼都能找到那個小山坡。
轉過一片鬆林,山坡出現在眼前。坡上兩座墳塋並排而立,周圍乾淨整潔,沒有一根雜草。墳前石碑上刻著"愛妻繡娘之墓"和"愛子平安之墓",字跡已經有些模糊。
趙陳在墳前站定,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裡麵包著幾塊點心和一壺酒。他將點心整齊地擺在墳前,又斟了兩杯酒,然後坐在兩墳之間,喃喃自語。
"繡娘,平安,我來看你們了。"趙陳的聲音很輕,仿佛怕驚擾了長眠的親人。
晨風吹過,鬆枝沙沙作響,像是無聲的回應。
趙陳端起一杯酒,灑在繡娘墳前:"今年城裡新開了家點心鋪,這桂花糕是他們招牌,你以前最愛吃的。"他又端起另一杯,灑在平安墳前,"平安,這是你小時候吵著要喝的甜米酒,爹一直記得。"
說到這裡,趙陳的喉嚨突然哽住了。九十一年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那些他以為已經淡忘的畫麵,此刻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二十一歲身穿來此,舉目無親,饑寒交迫。那時的他空有一腔現代知識,卻在這陌生的古代寸步難行。最困難的時候,他像條野狗般蜷縮在街角,等待死亡的降臨。
是繡娘,那個善良的寡婦,端著一碗熱粥蹲在他麵前:"快喝吧。"簡簡單單三個字,卻給了他第二次生命。
二十五歲,他娶了大他五歲的繡娘。沒有隆重的婚禮,隻有鄰裡幾句祝福。繡娘不算漂亮,手上有常年漿洗留下的繭子,但她的笑容比什麼都溫暖。
"夫君,吃飯了。"記憶中,繡娘總是這樣喚他。粗茶淡飯,卻吃得格外香甜。
二十八歲,繡娘三十三歲,高齡產下平安。接生婆都說這孩子是老天爺賞的。趙陳抱著繈褓中的兒子,看著虛弱但幸福的繡娘,覺得這輩子值了。
"就叫平安吧,趙平安。"他記得自己當時這樣說,"不求大富大貴,隻求平平安安。"
平安三歲會跑,五歲會背《三字經》,七歲已經能幫繡娘照看菜園。那孩子像極了繡娘,眉眼溫和,心地善良。
四十五歲那年,瘟疫來了。
趙陳記得那天他剛從鄰村做短工回來,遠遠就看見家門口掛著白布。他的腿當場就軟了,幾乎是爬著進了屋。
繡娘躺在床上,臉色灰白,已經沒了氣息。平安發著高燒,小臉通紅,看到他回來,虛弱地喊了聲"爹",就再也沒能醒來。
三天,僅僅三天,他生命中最珍貴的兩個人就這樣被帶走了。
趙陳賣了僅有的兩畝薄田,換來兩口薄棺。下葬那天,沒有親朋送行,隻有他一個人,一鏟一鏟地填土。
四十六歲開始,他居無定所,給人打短工、做苦力,什麼臟活累活都乾過。七十八歲那年,實在乾不動了,就在那座破廟安頓下來,當起了乞丐。
直到九十一歲,生命即將走到儘頭...
"係統重啟之日。"趙陳喃喃道,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
回憶如刀,一刀刀剜在心上。四十六年了,這份痛楚非但沒有減輕,反而隨著時間發酵,愈發刻骨銘心。
"繡娘...平安..."趙陳終於崩潰,伏在墳前放聲大哭。白發蒼蒼的老者,此刻哭得像個孩子。"我好想你們...真的好想..."
他的肩膀劇烈顫抖,淚水打濕了墳前的泥土。那些壓抑了四十六年的思念,此刻如決堤的洪水,再也無法遏製。
不遠處,郭襄呆立在鬆樹後,手中的野花掉在地上。她本是來城外采些野花裝點房間,無意間看到趙陳往山坡走,一時好奇跟了過來。
她從未想過,會看到這樣的場景。那個在戰場上所向無敵,一人嚇退百萬大軍的"白發戰神",此刻竟跪在兩座墳前痛哭流涕。
郭襄不知道該不該上前,雙腳像是生了根。她看著趙陳顫抖的背影,聽著那撕心裂肺的哭聲,自己的眼眶也不知不覺濕潤了。
"繡娘..."趙陳的聲音已經嘶啞,他撫摸著繡娘的墓碑,仿佛在撫摸愛人的臉龐,"我現在的樣子,你肯定認不出來了...係統把我的身體變回三十歲,但頭發還是白的...你要是看見,準得笑話我..."
他轉向平安的墓碑:"平安,爹現在可厲害了,會好多武功...要是你在,爹一定全教給你...你那麼聰明,肯定學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