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孤影歸途,舉世皆忘
海外仙島的寧靜被腦海中那冰冷的倒計時徹底打破。三十日,如同懸頂之劍,讓趙陳剛剛因傷勢稍緩而鬆弛下來的心神,再次緊繃起來。
他站在那刻有青蓮詩句的白石前,海風吹拂著他略顯單薄的衣衫,帶來遠方海浪永不停歇的歎息。原本計劃在此地長居靜修,緩慢恢複,甚至探尋青蓮道友在此留下的更多秘密,如今都成了泡影。
“存在痕跡過於深刻…引發天道排斥…強製遺忘…”他低聲重複著係統提示中的關鍵詞,嘴角的苦笑愈發濃鬱。拯救蒼生,誅滅魔尊,到頭來,竟成了這方天地不容的“異常”?這其中的諷刺意味,足以讓人心寒。
然而,他終究是曆經百年風雨,看遍世事滄桑的趙陳。短暫的茫然與自嘲之後,眼神便迅速恢複了清明與冷靜。事已至此,怨天尤人毫無意義。係統給出的三十日,是危機,也是最後的緩衝。他必須利用這最後的時間,做一些事情。
首先,是傷勢。原本的溫養計劃必須改變,需要更激進一些,至少要在穿越之前,恢複一定的自保之力。否則,以一個近乎凡人的狀態被扔到一個未知的、很可能同樣危險的世界,後果不堪設想。
他不再顧忌可能損傷根基,開始更加主動、甚至略帶粗暴地汲取島上純淨的靈氣,配合之前采集的靈藥,全力衝擊、修複著體內的暗傷。無垢琉璃體在大量靈氣的灌注下,發出細微的嗡鳴,表麵的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那黯淡的琉璃光澤也逐漸變得明亮。丹田內,那小宇宙第九感的星輝,也如同得到燃料補充的火種,緩緩壯大,雖然距離恢複往昔的浩瀚磅礴還差得遠,但已能調動起一絲精純的星辰之力,流轉於主要經脈之中。
其次,是與此界的告彆。儘管係統提示“強製遺忘”效應正在持續增強,意味著他曾經存在過的痕跡正在被世界規則無情抹去,那些相識相知之人,恐怕早已不記得世上曾有“趙陳”此人。但他心中,終究還有一些放不下的牽掛與…執念。
他想去看看,看看那些故人,在他們徹底遺忘自己之前。哪怕隻是遠遠地看一眼,確認他們安好。
十日之後,趙陳體內的傷勢在近乎不計代價的修複下,已然穩定下來。無垢琉璃體恢複了約三成光澤,雖無法硬抗天仙,但尋常刀劍難傷,肉身力量也恢複了不少。內力恢複了約一成,勉強能夠支撐短時間的禦空飛行和一些基礎的武學施展。小宇宙第九感的星輝壯大了一圈,關鍵時刻或可引動一絲星辰之力護體或對敵。總的來說,實力約莫恢複到了先天境中後期的水準,麵對一般的江湖風波,足以自保。
是時候離開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這片給予他短暫安寧的海外仙島,尤其是那塊刻著青蓮詩句的白石,將其模樣深深印入腦海。隨即,他不再猶豫,身形一動,化作一道並不算迅疾的流光,朝著西方——中原的方向,破空而去。
歸途,比來時更加沉默。他刻意避開了人多眼雜的城鎮,沿著荒僻的山脈與海岸線飛行。數日後,中原那熟悉的山川輪廓再次映入眼簾。
他首先來到了襄陽城。
城郭依舊雄偉,百姓往來穿梭,似乎並未受到遠方東瀛劇變的太多影響。他隱匿氣息,如同一個真正的幽靈,悄然落在郭府之外。
府內,郭靖正在校場上指導兵士操練,降龍十八掌剛猛無儔,引得陣陣喝彩。黃蓉在一旁與魯有腳商議著幫務,眉眼間雖有些許疲憊,但神色如常。郭芙、郭破虜、耶律齊等人也各司其職。
趙陳的神識細細掃過他們每一個人。他們的記憶中,關於“趙陳”、“活佛”、“血佛陀”的一切,果然已經徹底消失,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郭靖的武功路數中,再無《九陽神功》的影子;郭芙的劍法裡,也尋不到《太極劍意》的韻味;耶律齊更是不會什麼《太極拳》。他們的人生軌跡,似乎在他被“抹除”的那一刻,便被悄然修正,回歸到了“原本”應有的模樣。
沒有失落,沒有懷念,甚至沒有一絲一毫的異常。他們就那樣自然地生活著,仿佛他趙陳,從未在他們的生命中出現過。
趙陳靜靜地看了許久,心中一片平靜,甚至帶著一絲釋然。這樣…也好。至少他們平安喜樂,未曾因自己的出現與消失,而產生不必要的波瀾與痛苦。
他悄然離去,沒有驚動任何人。
下一站,他去了黑木崖。
日月神教總壇依舊守衛森嚴,但氣氛卻與他記憶中有所不同,少了幾分陰戾,多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沉寂。他潛入其中,在一處種滿奇花異草的幽靜院落中,看到了東方琳。
她依舊是那副絕美的女子容貌,身著紅衣,正在院中練劍。劍法迅疾詭異,是正宗的《葵花寶典》路數,但卻少了那份因《完美版》而帶來的陰陽調和、圓融自如的意境,反而多了幾分原有的偏執與狠辣。她的眉宇間,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鬱氣與…迷茫。她偶爾會停下劍招,望著遠方出神,似乎在努力回憶著什麼,卻終究是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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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陳知道,她潛意識裡或許還殘留著一絲對自己或者說對贈予她《完美版》那個存在)的模糊感應,但這感應太過微弱,根本無法形成具體的記憶。那份因他而生的情愫,也隨著記憶的抹除,而變得無根無萍,隻餘下本能般的悵然若失。
他默默地看著她練劍,看著她蹙眉,看著她發呆。最終,也隻是在心中輕輕道了一聲“保重”,便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黑木崖。
隨後,他又去了蘇州花家,看到了依舊溫婉、卻似乎少了些許靈動、正忙於打理家族生意的花滿庭;去了北涼,看到了氣質清冷、正執行任務的蘇暮雪,她對自己“血佛陀”的代號似乎有些本能的關注,但也僅此而已;甚至遠遠望了一眼寒水寺中誦經的無心,那小和尚寶相莊嚴,身上再無半點與自己相關的因果漣漪……
他就像一個局外人,一個曆史的旁觀者,走馬觀花般地瀏覽著那些曾經與他生命有過交集的人和地。所到之處,皆是遺忘。他存在的所有痕跡,都已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悄然撫平,仿佛他百年的歲月,那轟轟烈烈的襄陽守城、縱橫江湖、誅滅魔尊…都隻是一場無人知曉的幻夢。
舉世皆忘我獨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