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璋這才拿起方圓剛才呈上的那份關於殘次品買賣的詳細記錄,仔細翻閱起來。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饒是賈璋早有準備,也不由得暗自咋舌。
近一年時間,南鎮撫司軍匠處流出的殘次品紙鎧竟然有近千套。
加上各式刀劍、弓弩等雜七雜八的武器,光是通過倒賣殘次品,南司一年的灰色收入就有上萬兩銀子。
乍看之下,千套鎧甲很多;但一想到大乾有兩百萬將士,這點紙鎧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賈璋看向兩人,問道:“這些倒賣武器甲胄所得的銀子,以前是如何分配的?”
和光也不隱瞞,立即答道:“回大人,按照司裡多年來的慣例,一直是五五分成。”
“其中五成,歸鎮撫使大人所有;另外五成,則由司中其餘各級官員、校尉、力士、軍匠們,按照品級和貢獻進行分配。”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除此之外,每年還有各種“孝敬”,粗略算起來,一年大約也有一萬兩銀子。這些銀子也是按照五五分成。”
賈璋聽完,心裡一驚。
一個從四品的錦衣衛鎮撫使,一年的正俸加上各種補貼,明麵上的收入一般也就二三百兩。
但是,灰色收入竟然高達萬兩銀子,是俸祿的幾十倍!
而且,這還隻是司中公開的、大家心照不宣的收入,私下的賄賂都沒算進去。
不難想象,作為南司主官,每年會有多少人私下裡找他疏通關係,這筆數目絕對不會少於萬兩銀子。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並不是一句空話。
在這個位置上,他若是想貪,想撈錢,每年撈個幾萬兩銀子,絕對是輕而易舉。
不過,這點銀子,在係統麵前就完全不夠看了。
他是真不缺銀子!
賈璋臉上沒什麼表情,隻是淡淡道:“既然之前有慣例,我也不想貿然改變,以後還是依舊按此辦理吧。”
和光和方圓心中稍定,賈大人並非不食人間煙火,也認可這套規則。
若是賈大人多要,他們也沒辦法。
若是賈大人不要,他們怎麼要?
然而,賈璋接下來的話,卻讓兩人瞬間呆愣當場。
“不過,每年分給我的那一份,拿出一半,平均分給司中全體人員,無論是官員還是最低等的力士、工匠,人人有份。”
“另一半,專門用於獎勵那些儘心儘職、表現出色、勇於任事、力爭上遊的兄弟們。”
“如此,既能保證公平公正,又能激發大家的積極性,兼顧效率和公平。”
和光聞言,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這世上還有人不喜歡銀子?
他頓時露出為難之色,連忙勸道:“大人!這……這怎麼可以?!”
“您是一司之主,拿大頭是天經地義!”
“您作為鎮撫使,總不能比我們這些做下屬的拿得還少吧?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啊!”
賈璋看著和光那焦急的模樣,不由笑了笑,語氣帶著一種超然的灑脫:“和大人,本官有子爵的爵祿,有鎮撫使的官俸,還出身榮國府。你認為,本官會缺這一萬兩銀子嗎?”
“銀子這種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夠用就行。”
“太多了,反而是種負擔,容易迷了心誌,失了方向。”
“再說了,我昨日在校場上,當著近千兄弟的麵,親口承諾過,會將我的那一份拿來獎勵那些想乾事、敢乾事、能乾事的人。”
“難道你想讓本官上任第二天,就成為一個言而無信、出爾反爾的人嗎?”
和光和方圓都以為賈璋訓話的時候,是在畫大餅,畢竟誰會真的把自己的銀子拿出來分給彆人?
可是,沒想到賈大人竟然來真的!
但他們又被賈璋這番話堵得啞口無言,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如今賈大人不要,他們還能要嗎?
和光恭維道:“大人,您真是清正廉潔,體恤下屬,兩袖清風,高風亮節!下官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露出肉痛之色,“既然如此,下官……下官也願意將自己所得,拿出一半,效仿大人……”
“和大人!”賈璋連忙打斷,“你的心意我明白,但你們就不必跟我比了。”
“我說了,我不缺銀子,你們這點俸祿和份例,還要拿回去養家糊口。”
“讓父母安享晚年,讓妻子衣食無憂,讓兒女能接受良好的教育,這才是你們在衙門裡兢兢業業、奮鬥拚搏的意義所在。”
“若連家小都照顧不好,又如何能安心為陛下辦差?”
和光和方圓聽著賈璋這番推心置腹、充滿人情味的話,隻覺得眼眶有些發熱。
如此年輕有為、有能力、有魄力、有智慧、有擔當,還一點都不貪財,處處為下屬著想的上官,打著燈籠都難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