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親戚，何必如此見外？”
“襲人，給老人家看座。”
劉姥姥被襲人攙扶著坐下，心中驚疑不定：這寶二爺瞧著和氣得很，哪像周嫂子說的像個洪水猛獸？
她依言在繡墩上挨了半邊屁股坐下，渾身依舊緊繃著。
賈璋露出一個和善的微笑，“老人家，今年高壽？家裡幾口人啊？”
劉姥姥連忙答道：“托貴人的福，剛爬過七十的坎兒。家裡攏共五口人，跟著閨女女婿一處過活。”
賈璋讚了一句，“老人家，兒孫繞膝，好福氣啊。”
誰知這話卻勾起了劉姥姥的愁腸，她本就是來打秋風的，又看眼前這位爺麵善，想來也不是個缺錢的主兒，便長歎了一聲，“唉，哪有什麼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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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家道艱難，活不下去了，老婆子這張老臉再厚，也不敢上門來討嫌啊！”
賈璋正想打探一下普通百姓的生活，順勢問道：“老人家這話怎麼說？如今天子腳下，四海升平，何至於活不下去？”
劉姥姥又是一聲長歎，那張飽經風霜的臉上，皺紋更深了幾分：“寶......寶二爺，您在公門府邸，哪裡知道我們莊稼人的苦？”
“今年春夏連著乾旱，地裡收成少得可憐！新收的幾粒糧食，交了官府的稅銀，剩下的連塞牙縫都不夠，眼瞅著這個冬天就沒法過了！”
她指了指身邊蔫頭耷腦、麵黃肌瘦的板兒，“今兒帶這孩子過來，實在是沒法子了，家裡連口吃的都勻不出來。”
賈璋繼續追問：“隻是你家如此艱難，還是全都如此？”
劉姥姥搖了搖頭，渾濁的老眼裡滿是悲戚：“我們家還算是好的，好歹有幾畝薄田。”
“好些沒有田地的人家，已經開始賣兒賣女了。”
此話一出，賈璋心頭劇震。
他本以為紅樓世界是太平盛世，沒想到普通百姓竟是連勉強糊口都做不到。
天子腳下尚且如此，那些偏遠的地方，又該是何等慘狀？
隻能說，自己先前對封建時代的想象，還是太天真了，遠遠低估了普通百姓的苦難。
他身邊的襲人和晴雯，不也是因為活不下去，才賣身為奴的嗎？
賈璋原本隻是為了完成任務，現在則是真的想幫幫這位可憐的老人，而且還是位知恩圖報的老人。
他輕歎一聲，對襲人道：“替我照顧好老人家。”
“我去去就回！”
話罷，賈璋獨自去了內間，心中默念“提取五十兩白銀”，五個十兩的銀錠赫然出現在他手上。
他在房間裡找了個布包袱，先墊了幾件自己不會再穿的、顏色花裡胡哨的舊衣裳放在底下，又將銀錠嚴嚴實實裹在中間，上麵又蓋了幾件同樣花哨的舊衣裳。
之所以要用衣服遮掩，就是怕被襲人看出端倪，明麵上，他一共才三十多兩銀子，從哪兒冒出來五十兩銀子？
若是將襲人和周瑞家的都打發出去，單獨給劉姥姥呢？
賈璋可不想府裡明天就傳出“寶二爺私會鄉下老婆子”的流言蜚語！
賈璋提著包袱出來，將其遞給劉姥姥，“老人家，我也沒什麼好給你的，隻裝了些不穿的衣裳和小物件。”
“衣裳雖是舊的，您可彆嫌棄。”
劉姥姥雙手接過，入手沉甸甸的，忙不迭道：“寶二爺說的哪裡話，這樣的好東西，哪裡敢嫌棄？”
“我們便是有銀子，這種好東西，也沒地方買去。”
劉姥姥還真沒誇大，就這幾件綾羅綢緞的舊衣裳，怎麼著也值幾十兩銀子。
賈璋見目的達到，他和劉姥姥也沒彆的好聊，便道：“老人家，天色不早了，我也就不多留你們了。”
他又看向晴雯，吩咐道：“晴雯，你去送送這位老人家。”
“務必要把老人家送上車，你再回來。”
晴雯清脆地應了聲：“是！”
劉姥姥又是千恩萬謝，一手提著包袱，另一隻手牽著板兒，跟著周瑞家的，一起離開了。
賈璋特意安排晴雯去送，就是為了防止周瑞家的中途去翻他給的東西。
這件事，他和劉姥姥一家人知道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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