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賈璋又在寅正時分被襲人喊醒。
即便昨晚睡得早,他也不習慣在這個時間點起床。
洗漱時,他瞥見晴雯哈欠連連,睡眼惺忪,整個人像是被霜打了的嬌花,蔫蔫的沒什麼精神,便問:“晴雯,昨晚你沒休息好?”
晴雯聞言,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裡帶著三分嗔怨、七分嬌羞,小嘴一撇:“哼,還不都是怪你!”
她的本意是,都怪賈璋昨夜那番“夫君”“小娘子”的撩撥,害得她心湖蕩漾,思緒萬千,怎麼能睡得著?
可這話聽在賈璋耳中,卻是一頭霧水。
怪他?
他昨晚規規矩矩地睡自己的覺,連晴雯的手都沒碰一下,怎麼就怪他了?
憑什麼怪他?
這丫頭,莫不是睡糊塗了?
襲人也將兩人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聽在耳中,晴雯沒休息好,還說怪二爺,莫非他們昨晚……
晴雯這副沒精打采、眼含春水的模樣,分明是……
她腦海中瞬間浮現出自己當初承歡後,第二日貌似也是這般。
一股酸澀與不甘猛地湧上心頭。
她付出那麼多努力,才勉強在二爺心中占得一席之地。
沒成想,一夜之間,晴雯似乎……又和她站到了同一起跑線上?
不,或許還更近一步?
她能感覺到,二爺更喜歡晴雯!
襲人握著絲帕的手微微用力,指節泛白。
但片刻後,她就調整好心態,寶二爺這樣的身份,身邊怎麼可能隻有一個女人?
男人……終究是靠不住的,隻有攥在手裡的利益和權柄才是真的!
她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心緒,臉上重新掛起溫婉得體的淺笑。
就這樣,三人各懷心思,完成了洗漱。
在榮慶堂草草用完早飯,賈璋就跟著神色各異的賈赦、賈政和賈璉,一同前往寧國府的賈氏宗祠。
祠堂外,小廝護院分列兩旁,個個屏息凝神,垂手肅立,氣氛肅穆。
空氣仿佛凝固,隻有深秋寒冷的晨風拂過庭院古柏,發出沙沙的低語。
寬闊的院子裡,已經來了許多賈家各房的子孫,人頭攢動,卻鴉雀無聲,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威壓籠罩在祠堂上空。
正殿外的正中位置,擺著一張太師椅。賈敬身著一襲道袍,閉目端坐其上,在祠堂煙熏火燎的環境裡,還真有些仙風道骨的感覺。
隻是,他麵色沉鬱,眉宇間凝結著化不開的陰霾,仿佛醞釀著一場巨大的風暴。
左右兩側,各設了數個鋪著錦墊的楠木交椅,這是給“代”字輩和“文”字輩的長輩準備的,他們掌控著整個賈氏宗族的話語權。
至於人數眾多的“玉”字輩和更年輕的“草”字輩,則按嫡庶和年齡排序,站在院子裡。
賈赦和賈政剛一現身,就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石子,瞬間打破了院中的沉寂。
許多族人紛紛上前,躬身行禮,口稱“大老爺”、“二老爺”!
與眾人見完禮,賈赦和賈政上前幾步,與坐在左右兩側上首的賈代儒、賈代修兩位老叔公行禮問安,隨後便在榮國府一脈的尊位上落座。
賈璋也默默走到自己該站的位置,等著一場大戲上演。
他環視了一圈,到場的賈家子弟約莫有四五十人,這還不包括那些不曉事的幼童。
若是再加上金陵的十二房,光是賈家的族人,數量就有不少。
見重要人員都已到齊,賈敬起身,看向祠堂裡的賈家族人,臉沉得像能滴出水來。
他的目光如寒潭深水,冰冷徹骨,掃過全場,讓所有接觸到這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心頭一凜,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
他開門見山,“今日召開宗族大會,便是要宣布一件大事。”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萬鈞的怒意和不容置疑的堅決:“賈珍!身為我賈氏一族的族長,不思光耀門楣,反而倒行逆施,整日裡胡作非為,驕奢淫逸,敗壞我賈家門風和百年清譽!”
“今日宗族大會,便要罷免賈珍的族長之位!”
“嘩——!”
如同冷水濺進了滾油裡,院內眾人瞬間炸開了鍋!
驚呼聲、質疑聲、難以置信的議論聲嗡嗡作響!
許多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石破天驚的提議震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