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璋徑直朝王熙鳳的院子走去。
賈璉和王熙鳳的院子位於榮禧堂後麵,是家族繼承人的居所。
守門的丫鬟見賈璋進來,忙上前行禮:“給寶二爺請安,我這就去通報奶奶。”
“不用了,我自己進去。”賈璋擺了擺手。
平兒聽到聲音,從房間出來,見是賈璋,忙為他掀起猩紅氈簾,“寶二爺,您怎麼來了?”
平兒穿著一套淡青色的錦袍,看著就平易近人,溫柔賢淑,靈動的眉眼透著一股子聰明清俊。
賈璋笑道:“沒什麼事兒,順道來看看鳳姐姐。”
平兒將賈璋迎進堂屋,一陣香風撲麵而來,竟讓人有些頭暈目眩。
都說秦可卿的房間香,這王熙鳳的房間也不遑多讓啊。
隻見房間裡擺放著各種金銀玉器,精致典雅,處處透著富貴氣象。
平兒忙給他倒了一杯茶,“寶二爺稍坐,我去請奶奶出來。”
說著,平兒就扭動著婀娜的身姿,去了裡間。
不多時,王熙鳳就笑著從裡間出來,“寶兄弟,你不是在收銀子嗎?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賈璋隨意道:“也沒什麼大事,就是剛才領銀子的時候,看到月例銀子的時間簽錯了,吳管家說讓姐姐有空去重新簽一次。”
王熙鳳愣了一下,隨即笑道:“是嗎?你也知道姐姐我不識幾個字,一時簽錯了也是有的,你可彆笑話我。”
“話說這些下人們做事也太不留心了,當時沒指出來,倒勞煩寶兄弟跑了這一趟。”
“吳管家也真是的,”賈璋微微頷首,附和道:“他做了這麼多年的管事,沒想到還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王熙鳳心中一緊,但臉上依然保持著笑容:“可不是嘛,人老了,就容易犯糊塗。”
“等下次去領銀子的時候,我就去改過來。”
賈璋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若無其事地淡淡道:“鳳姐姐,我聽說神京的權貴人家,都會拿空閒銀子去放印子錢。”
“您管家這麼些年,知不知道咱們家有沒有做這種事兒?”
“怎麼可能!”王熙鳳笑著擺手,“咱們賈家是什麼身份,怎麼會做這種買賣?”
“那就好。”賈璋點了點頭,“雖然神京大戶人家都在做這樣的事,但實際上卻是違反朝廷律令的。”
“被沒收本金和利息是小,但若是被朝廷治罪追責,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王熙鳳心中暗驚,麵上卻依然嘴硬:“是啊,我當然知道這些道理,必然不會做這種事。”
賈璋放下茶杯,語氣變得嚴肅起來:“咱們賈家現在富貴鼎盛,即便真做了這種事,官府也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若是將來落敗了,或被有心之人盯上了,那這些可都是證據確鑿的罪狀。”
“為了蠅頭小利而害人害己,這種事,實在不值得做。”
王熙鳳臉色有些異常,但依然強撐著:“寶兄弟說得對,這種事確實做不得。”
“還有,”賈璋繼續道,“有多少人因為還不起高利貸而家破人亡,賣兒賣女?”
“印子錢就是壓倒窮苦百姓的最後一根稻草,即便沒有直接殺人,可這和殺人何異?”
“即便從積德行善的角度,也不該做這種有違天理的事情,就算不為自己考慮,也得為子孫父母考慮不是?”
“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所有命運的饋贈,都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
王熙鳳聽得心驚肉跳,但嘴上還是不肯承認:“寶兄弟說得極是,我們賈家向來以仁善之家著稱,怎麼會做那種傷天害理的事?”
王熙鳳也不是蠢人,既然寶玉和她說了這麼多,必然是察覺到了什麼,否則不可能和她瞎扯。
她從來是不信什麼陰司地獄報應的,但賈璋說要報應到子孫後代身上,確實戳中了她的軟肋。
“不過話說回來,”王熙鳳突然歎了一口氣,“咱們家雖然表麵看著風光,但實際上也有難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