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趙姨娘處出來，賈璋又去了同住一院的周姨娘處。
和趙姨娘那裡的喧鬨不同，周姨娘這裡顯得格外冷清。
周姨娘為人低調，容貌並不出眾，又無兒無女，賈政對她並不寵愛，在府裡幾乎沒什麼存在感。
見賈璋親自來送銀子，周姨娘十分詫異，忙請他進屋裡坐。
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整冠，孤男寡女不獨處，何況還是他姨娘。
賈璋沒有進去，就站在門口，直接將金元寶給了她。
周姨娘激動地接過金子，連連道謝，殷勤地將他送出院子。
像周姨娘這種邊緣人物，說好聽點是半個主子，但在府裡的生活甚至不如一些體麵的下人。
賈璋也更理解了為什麼鴛鴦寧願得罪賈赦，也不願意給他做妾。
賈赦那老頭子比鴛鴦大二三十歲，他兩腿一蹬，鴛鴦後半輩子的生活將無比淒慘。
一時風光的背後，是半生凋零。
即便單純從物質層麵考慮，給賈赦做妾都不是一個好選擇。
離開兩位姨娘的住處，賈璋正好在王夫人院門口，遇到剛服侍完公婆的李紈。
王熙鳳和李紈這兩個孫媳婦，服侍完老太太，還得服侍公婆，也屬實是不容易。
千年的大道流成河，三十年的媳婦熬成婆。
媳婦們的身份地位，還真就是一天天熬出來的。
月色朦朧，夜風微涼。
李紈身著一襲素衣，臉上未施脂粉，神色平靜得近乎冷漠，走在清冷的月光下，透著一股槁木死灰般的沉寂，賈璋甚至覺得有點瘮人。
他快走幾步，上前打招呼道，“大嫂！”
李紈被他這突然的聲音驚了一下，抬起眼，見是賈璋，淡淡應了一聲：“寶玉。”
她的聲音輕柔，帶著一絲明顯的疏離。
賈璋笑道：“大嫂，我正要去尋你。”
“我今兒得了些賞賜，正準備給您送去，可巧就在這裡遇上了。”
他拿出兩錠金元寶遞給李紈：“這是給你和蘭兒的，拿著隨便添置些什麼東西吧。”
李紈後退了一步，連忙擺手道：“陛下賞你的，你自己留著便是，我如何能要？”
賈璋笑道：“大嫂，大家都有了，不是專給你的。”
“就當是我這個做叔叔的，給蘭兒的一點心意。”
說罷，他不由分說地將金元寶塞到李紈手上。
肌膚接觸的瞬間，李紈如同被烙鐵燙到一般，心跳加速，臉上猛地湧起一股熱意，她慌忙接過金子，迅速將手收回，低垂著頭，不敢看賈璋。
借著朦朧的月色仔細看去，李紈其實眉目清秀，氣質如華，隻是常年守寡和刻意壓抑的生活，才讓她如一潭死水，古井無波。
此刻，這突如其來的慌張，反倒讓她褪去了那層死氣沉沉的外殼，露出了幾分小女兒姿態。
賈璋對於這種程度的接觸，根本沒放在心上，他若無其事地繼續道：“大嫂，蘭兒天資聰穎，無論是讀書還是習武，將來的成就都不可限量。”
“若是蘭兒想請名師指導，你儘管和我說；若是想習武強身，可以直接讓他去親兵院，族學的武術教習都住在裡麵，我會吩咐他們傾力教導的。”
李紈低著頭，聲音細若蚊蚋：“寶玉……謝謝！”
賈璋隨意地擺了擺手，語氣真誠：“都是一家人，何必這麼客氣？”
“蘭兒是我的親侄兒，照顧他是應該的。”
“大嫂，天色已晚，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李紈聞言，頭垂得更低了，連忙搖頭：“不了，寶玉，你快回去歇著吧，我……我自己回去就好。”
她此刻心亂如麻，隻盼著賈璋快點離開。
不接觸，就不會想；一旦過於親近，隻怕某些難以啟齒的情感，會如洪水般衝垮她的道德防線。
賈璋見她堅持，也不再勉強，最後叮囑道：“那好，大嫂，若是遇到麻煩，可以來找我，我一定竭儘全力。”
說罷，賈璋轉身便離開了。
直到賈璋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李紈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臉頰依舊滾燙。
好在夜色深沉，掩蓋了她臉紅的失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