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證物袋,冰冷的碎玉隔著塑料觸碰著他的指尖,再無半分靈性。他將袋子小心地放進內兜,貼胸放好。
天色漸漸亮了起來,晨曦透過廠房頂棚的破洞,投下幾道蒼白的光柱,驅散著工廠內殘留的陰霾,卻也讓現場的狼藉和破壞顯得更加觸目驚心。
救援和後續處理隊伍開始進入工廠,穿著防護服的人員小心翼翼地圍繞著那口古井開始作業。
秦戈安排了一名隊員開車送方朝陽回往生齋。
離開工廠時,方朝陽最後回頭看了一眼那口井。井口已經被臨時設施圍住,看不出什麼異常。但他能感覺到,地底深處,某種被強行扭曲後又勉強撫平的脈絡,仍在緩慢地、痛苦地恢複著。
回到往生齋時,已是清晨。老街開始蘇醒,早點攤的炊煙,行人的腳步聲,偶爾傳來的車鈴聲,構成了一派鮮活的人間煙火氣。
仿佛昨夜那場席卷全城的恐怖,隻是一場集體噩夢。
但方朝陽知道不是。
往生齋的卷簾門上,還殘留著昨夜趙寡婦拍門時留下的些許汙痕。他打開店門,店內一切如舊,隻是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揮之不去的陰冷,那是怨氣滲透後留下的印記,需要時間才能慢慢消散。
他疲憊地關上店門,掛上“暫停營業”的牌子,然後一步步挪到後院。
供桌上,那尊裂開的張角神主牌,依舊靜靜地立在那裡。裂紋猙獰,仿佛祖師無聲的質問。
方朝陽走到供桌前,默默地看著那裂開的牌位,又摸了摸內兜裡那袋冰冷的碎玉。
他點燃三炷新的線香,嘗試著插入香爐。
這一次,青煙嫋嫋升起,雖然依舊有些渙散,卻不再中途斷裂,緩緩盤旋著,沒入虛空。
香火,重新連接上了。
雖然微弱,但確實存在。
方朝陽長長地、緩緩地吐出了一口積壓在胸口的濁氣。
他走到水龍頭前,捧起冷水狠狠洗了把臉,刺骨的冰涼讓他精神一振。抬起頭,鏡中的自己,臉色蒼白,眼圈深陷,嘴唇乾裂,但那雙眼睛裡,少了幾分之前的迷茫和青澀,多了幾分沉靜與堅毅。
師傅走了,師叔也以那種方式“走”了。祖師爺的牌位裂著。前路迷霧重重,更大的危機或許正在暗中醞釀。
但他還活著。太平道第一百一十七代掌門的擔子,還在他肩上。
他拿起那塊已經失去光澤、甚至出現細微損傷的太平法印,指腹摩挲著上麵古老的符文。
然後,他轉身,走向那個落滿灰塵的老舊木箱。裡麵,還有師傅留下的禁法殘篇、筆記,以及那些他尚未仔細研讀的雜書和卷軸。
他知道,他的“曆練”,才剛剛開始。
坐在桌前,攤開師傅那本充滿矛盾與掙紮的筆記,窗外是漸漸喧囂起來的、劫後餘生的城市。
方朝陽深吸一口氣,目光落在筆記上關於“逆轉化煞”和“一線生機”的字句,以及那幅道人持玉抗爭的圖畫上。
他的手指,無意識地蘸了點杯中未喝完的能量劑,在桌麵上,緩緩畫下了一個極其簡陋、卻蘊含著他此刻所有心念的——
太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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