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算命的瞎子
當你覺得想死時,可能不是真的想去死,而是不想這麼活著。
袁文醒來的時候,發現躺在自己的臥床上,月嫂抱著女兒在院子裡玩,窗外陽光明媚、秋高氣爽,一片祥和,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她慢慢回憶昨晚發生的一切,卻是一片模糊。有時候回憶起一個片段,突然就中斷了,突然就不快樂了,突然被回憶裡的某個細節揪住,突然陷入深深的沉默不想說話。
她摸了一下身子,確認並沒有受到侵犯。這讓她稍稍鬆了口氣。
她平生第一次,感到恐懼,對未來無法預料的恐懼。她隱隱約約感到,她和女兒可能已經成為了糟坊的人質。
她此刻最想見到的人,就是溫政。
那個大山一樣沉靜如海的男人,她現在的丈夫。
但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一切禮物都會被暗中標明價格,被人拯救就必然被人統治、算計、甚至出賣。
溫政知道這一切嗎?
她無法確認。她唯一能確認的是,如果溫政不知道,那麼,比知道更可怕,因為這說明他已經被屏蔽了,想想都覺得可怕。
她和女兒該何去何從?她隻感如墜冰窖,萬念俱灰。然後,她聽到“篤”的一聲響,又是“篤”的一聲響,一個瞎子明杖點路,走入了內院。
她的眼睛亮了。
吳媽帶瞎子進來:“算命先生,你好好看一下……”忽然想到這是個瞎子,怎麼能“看”?馬上改口:“算命先生,你好好算一下,這個宅子這段時間總不安寧。”
瞎子戴著一副墨鏡,腳上穿著粘著泥濘的鞋,仿佛走了很遠的路,左肩上搭著褡褳,右手拿著一個幡子,上麵寫著算命二字。頭上盤著發束還叉一個古色古香的簪子,留著長長的山羊胡,迎風而立,衣袂翩翩頗有些得道的風度。
一副“怨而不怒,哀而不傷”的表情,一根拐杖嘗儘世路的坎坷,為“口中食”,空走一天隻賺到孤獨。
瞎子就是安西。
他終於找到了袁文現在的所在地,袁文立在窗口,他仰頭就“看”到了她。他顯然感覺到了袁文,瞎子如果真的看不見,那麼在某些方麵會特彆敏感,比如:聽覺,嗅覺,比如:某種心靈感應。
兩人內心激蕩,如釋重負,卻不動如山。
安西穩穩地坐在吳媽放好的椅子上,把拐杖和報命銅鑼放在桌子上,把幡子立在身旁,臉直直地對著正前方,掐手一算,不慌不忙地說:“你這個宅的災可是你們自己造的。”
吳媽忙說:“請先生祥示。”
安西算了第一卦:乾為天困龍得水)上上卦。他口中念念有詞:“困龍得水好運交,不由喜氣上眉梢。一切謀望皆如意,向後時運漸漸高。”
袁文在聽,她知道,這是說給她聽的。她現在就是一隻困龍,遇到了水,即將如魚得水,龍翔於天。
安西算了第二卦:水雷屯亂絲無頭)下下。他說:“詩曰:亂絲無頭實難擇,拉拉扯扯一大堆。交易出行無好處,謀望求財心不逐。”
他解釋給吳媽聽:“卦相顯示,你們家老爺不宜出行。”
吳媽驚訝不已,忙求解困的方法。
他平靜地說:“你們家的宅子,是老宅,隻有你們家老爺才鎮得住,他一回來,樹猶如此,人間依舊,風水就順了。”
吳媽相信的下巴差點掉在地上,暗自稱奇,口中連連感謝。包了兩個大洋,她將大洋恭敬地放在桌上的銅鑼裡,手無意間碰了一下銅鑼,一個脆脆的聲音便響了一下。
安西收了錢,繼續說:“但是,在你們家老爺離開這段時間,這個宅子是凶宅……”
這是算命先生的一慣做法,先說你一個人印堂發黑之類的,然後胡說八道、信口雌黃、信口開河、巧舌如簧、搬弄是非、口蜜腹劍,然後……
沒有然後了,因為他算對了,因為就在這時,傳來了一聲慘烈至極的哭叫聲,異常的痛徹,眾人聞聲無不驚心。七叔從房間裡衝了出來,哭得撕心裂肺,嘶叫:“天啊,天啊。”
雙目赤紅,勢如瘋狂,衝著袁文所在樓上的那片天空大叫:“凶手,凶手,我不會放過你的。”
他的外孫女上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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