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上司與同僚
到南京的那天,戴老板問:“你打算怎麼開始?”
“殺豬殺屁股,各有各的殺法,計劃一件事,鏈接越多,犯錯的可能性就越大,算無遺策也就越困難。因此,最成功的計劃——往往可能是最簡略的步驟。”
“你說的對。”
戴老板說:“我也深信這一點。”
“所以。”
彭北秋說:“我會從最簡單的步驟開始。”
他將家人在南京安頓好之後,就走馬上任了。
他首先按步就班、循規蹈矩地向唐副處長報到,辦公桌後麵的唐副處長文質彬彬,中等身材,胖瘦適中,白淨的皮膚,沒有胡須,前額寬闊,戴一副金絲眼鏡,談話中,笑起來嘴巴邊上還有小酒窩,說話低聲柔語,舉止斯文,給彭北秋留下了極好的印象。
他的到來,讓唐副處長很高興:“老弟啊,我申請了好久,可把你盼來了,我這裡正需要一個秘書,我是最怕寫文章的啦。”
彭北秋敬禮:“能來特務處是我的榮幸,以後。還請唐副處長多多栽培。”
“好說,好說,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一切照章辦事就行了。”
唐副處長笑咪咪地說:“你的情況,我早有耳聞,你的書法和文章可是整個複興社數一數二的了,大才子啊。”
彭北秋謙虛幾句,他來之前,專門打聽了唐副處長的情況:“哪裡,哪裡,聽聞唐副處長識解宏通、才長心細;領導組務,秩然有方;注意廣泛,判斷敏銳;處理外事情報,頗能運以精心,您才是我們的偶像啊。”
唐副處長哈哈大笑,很受用。
總務室已經給彭北秋安排了單獨的辦公室,唐副處長簡單給他交待了工作之後,在總務室毛主任的陪同下,他一一拜會各科室的負責人。
毛主任一臉憨笑。
譯電科就在機要室旁邊,科長薑懷英出去辦事了,留下副科長薛中平值守,他是從密電研究室升職過來的,是特務處公認的密碼專家。
彭北秋和薛中平握手,簡單聊兩句,感覺此人以前有故事,這個為啥他能看出來呢,很有意思,因為彭北秋進來的時候,薛中平正在昏暗的監聽設備旁邊吃早餐,正好毛主任喊他的名字,他猛地站起,一縮頭,腳一並攏,明顯就是蹲過班房,吃過牢飯的樣子。
出了門,毛主任在彭北秋耳邊小聲說:“他是中共投誠過來的。”
一個削瘦的身影從側樓過來,毛主任忙介紹:“這位是情報科科長劉馥宅,這位是新來的彭秘書,啊,不,彭主任。”
劉馥宅麵無表情地點點頭,向後門一閃,就消失不見了。毛主任尷尬地說:“這個人就是這個冷冰冰的脾氣,不喜歡與人交往,你不要放在心上啊。”
對於這種生性涼薄的人,彭北秋當然不會放在心上,他說:“這個人皮膚有問題,肯定得過比較嚴重的皮膚病。”
毛主任驚訝:“你怎麼看出來的?”
“他脖子上有癬,他怕光,走路都是行走在陰暗的一側。”
警務科科長張炎很年輕,介紹的時候,彭北秋有點詫異。警務負責內衛,需要極持重的人,但見張炎傲嬌的神態,舉手投足間的氣質一眼能看出家裡過於有權勢,明顯讓人攀不上,他也就釋然了。
果然,毛主任一臉諂媚:“這是張司令的二公子。”
後來,戴老板私下問彭北秋對此人的印象,彭北秋笑而不語。戴老板一再追問,彭北秋敷衍說:“張炎長得很帥。”
“我當然知道,大家都看得出來。”戴老板誠懇地說:“你我兄弟,當知無不言。我想聽聽你的評價。”
“評價說不上,我才到總部,不敢謬論。”
彭北秋深思說:“此人西服袖口後有一個小標簽,上麵有‘培羅蒙’的標誌,這可是海派奉幫裁縫中的極品。這樣的小標簽,他舍不得剪掉,說明他很虛榮。”
他想了想,又說:“穿著如此高檔的定製西裝,他的指甲卻沒有修剪……這樣虛榮而又不注重細節的人負責內衛,會有漏洞啊。中共和日本特高課無孔不入,我不敢想象啊。”
“你說的對。”戴老板對於他的觀察很認同,肅然:“他會是鯨落嗎?”
“不會。總部人人都有可能,就是他沒有可能。”
彭北秋搖搖頭,很肯定地說:“這樣張揚的人如果潛伏,分分鐘就暴露了。”
戴老板莞爾:“你是不是覺得把這個人安排在如此關鍵的崗位上,不太適合?”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