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一、深夜鎮壓
轎車開的不急不慢,彭北秋警惕地看著車燈外的路麵,不停地打量四周。唐副處長再也沒說話,仿佛有很重的心事。
以彭北秋對官員的了解,他們的時間極其寶貴,他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有明確目的性。
唐副處長來上海,深夜而出,沒有讓二姨太陪,也沒有提前通知自己的秘書,一定有極其重要的事。
為什麼連秘書都不通知?他會不會對自己不是那麼信任?
彭北秋此刻有伴君如伴虎的感覺。
轎車駛向了十八浦碼頭。
遠處傳來了火光,槍聲。
李蓮花的車忽然快速越過了彭北秋的車,經過的時候,他對彭北秋打了一個手勢,顯然是在前麵開路。
隨著火光越來越大,越來越近,槍聲越來越緊驟,哭喊聲、悲呼聲、慘叫聲此起彼伏。
前麵的車停了下來,彭北秋示意司機,車也停在後麵,等在路邊的王興發小步跑了過來,對搖下車窗的唐副處長說:“唐副處長,已經開始了。”
唐副處長問:“情況如何?”
王興發恨恨地說:“這幫工人,罷工三周了,馬站長、駐滬警備司令部偵緝隊,還有青幫的杜先生已經帶人開始清場了。”
唐副處長變得殺氣騰騰:“很好,除惡務儘,領頭罷工的,一個都不要放過,該殺就殺,尤其是組織罷工的共黨,寧可錯殺三千,絕不放跑一個。”
王興發忙不迭地說:“唐副處長放心,屬下正在辦理,上海站的人都出動了。”
江風在吹,如鬼嘯。
彭北秋先下車,給唐副處長打開車門,用手蓋住唐副處長的頭,等他下車,李蓮花帶人在兩側警戒。
彭北秋對這種場麵看得多了,在東北就看到過日本憲兵用同樣的手段對付中國工人。
唐副處長看到他的臉色不太好,想到彆的地方去了:“北秋,你是不是怪我對你保密了啊?”
“沒有。”彭北秋苦笑:“我怎麼敢?”
“沒辦法,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原來擔心的是,我們的力量還沒有調齊,人家早已經聽到風聲,作鳥獸散了。這樣打鳥,鳥毛都打不到,早把鳥驚了。”
歸根結底,他還是不信任彭北秋。
彭北秋苦笑,因為有時候連他都懷疑自己。
唐副處長意味深長地說:“上海站的人反映你來之後,不嫖不賭,上海可是出了名的花花世界啊。”
“嗯。”
彭北秋承認,這個輕鬆的話題,其實嚴肅的令人發指。
他想了想說:“可是,在東北不一樣,在那裡我又嫖又賭,又抽大煙,又殺人放火,因為我不這樣做,就無法生存,而無法生存,就無法做特工,就無法收集情報,就無法完成任務。”
他繼續說:“在上海,我從魚肉變成了刀俎,從被刑人變成了執刑者,有必要再去又嫖又賭嗎?”
他說的是實話,能說實話的時候,他儘量說實話。唐副處長顯然聽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