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0六、沈培懷孕了
包偉最簡單的問題,卻直入人心。
彭北秋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如果說,住在沈培家裡,那麼,包偉很快就會查出沈培的身份,睡大嫂,在每一個官場、或者江湖中人看來,都是大忌。
沈培懷孕的事情,包偉也會很快查到。
如果他說,住在區裡安排的官邸,在沒有提前溝通的情況下,官邸的傭人,區裡安排官邸值班的人,又怎麼會給他作證?
這個謊言一旦開始,需要多少個謊言來掩飾?
一覺醒來,天快塌了。
就在昨晚,那一瞬間,彭北秋已經有了殺心。
這個女人不能留。
包偉盯著他,等他的回答,無論如何回答,都是一個坑。麵對自己給自己挖的坑,彭北秋的唯一選擇是,再往坑裡扔顆雷。
就在彭北秋慢慢地收拾啞鈴,拖延時間,慢慢地思考該如何回答的時候,一個女人慢慢地走過來,慢慢地說:“他住在我家裡。”
這個女人就是劉琴婷。
李玉龍伏案工作,他正忙著寫一篇社評。工作人員在外等候排版,明早要見報。
突然,寂靜的室內響起急促的電話鈴聲,他接起話筒,通話時長不過十幾秒。
他緩緩放下聽筒,整個人癱坐在椅子上,臉色煞白。足足半個小時後,他才回過神來。
他邊流淚,邊寫完社論。
他母親去世了。
他母親那一代人,漸漸遠去了。漸漸消失在地平線的儘頭。他母親是一個人物,曾經和秋瑾一起舉事反清的人。
年齡隻是種假象……它無法定義一個人的鋒芒,也無法抹去一代人的榮光。
她母親留下的名字,叫李秦氏。
她母親連一個完整的名字都沒有。
他曾問過王庸,誰是烏鴉?
“你不用知道,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暴露的危險,這是敵後工作的特殊性決定的。”王庸說:“在他需要你的時候,你就會知道。”
李玉龍也問過溫政:“你見過烏鴉嗎?”
“當然見過。”溫政指著遠處電線杆上一排的烏鴉:“那不就是嗎?”
“我說的是一個人?”
“誰?”
“我希望是你。”
溫政搖搖頭:“不是我。”
“為什麼?”
“因為烏鴉已經死了。從此以後,已經沒有烏鴉。”溫政淡淡地說:“因為隻有死人,才能變成另一個人。”
包偉並不知道劉琴婷是老唐的二太太,或者說是妾,即便知道了,彭北秋也不擔心,因為他確實和劉琴婷沒有肌膚之親。
男女之間的這種事情,是假不了的。
包偉簡單地詢問了幾句,留下了劉琴婷的住址。彭北秋卻邀請兩人,和他一同去張司令的府上。
昨晚還張燈結彩的將軍府,今天已經掛上了黑布,一眾姨太太哭哭啼啼,六神無主,尤其顯得淒涼。
接待他們的,是持家的長女。
彭北秋、包偉要看看張司令的遺體。
屍體已變得蒼白,深邃的眼瞼,也許是陳腐的水草,也許是浮草般被丟棄的生命。
張司令是中毒死的。死後的狀況,居然和張炎死的狀況一樣。
柯大夫已經檢查過了,彭北秋問他:“張司令死因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