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0、色戒
那天,彭北秋來到了朱愚住的房間。
門虛掩著,燈影晃動,屋內傳來藥罐熬煮的微響。她的房間裡,居然有一條大蟒蛇。蟒蛇盤踞在牆角,鱗片泛著幽暗的光,吐信聲與藥香交織。
彭北秋卻不動聲色。
朱愚端坐床前,手中木勺輕攪藥汁,低聲道:“它認我為主,不傷人。”
卻見那蟒蛇緩緩昂首,竟似與彭北秋對視。屋內藥氣氤氳,藥罐微沸,蒸汽升騰,蛇眼如琥珀,透出凶光。
特務處的人對朱愚畏之如毒蠍。
朱愚手裡拿著一根繩子。
那繩子一端係在蟒蛇的頸下,另一端纏在她腕上,黑如焦骨的指甲輕輕撫過蛇脊。
她抬眼看向彭北秋,聲音輕得像藥渣在罐底碎裂:“有些人,活著就是毒;可這毒,偏偏能解更大的毒。”
她倒了一杯藥汁,對彭北秋說:“喝下去。”
“如果我不喝呢?”
“蟒蛇聞不到你身上的藥氣,就會吃了你。”
彭北秋凝視那杯濃黑的藥汁,眉心微動,忽而一笑:“這是催情藥?”
“是的。”
“你先喝了?”
“是的。”
彭北秋沒有猶豫,接過藥杯一飲而儘。苦澀如炭,滑入咽喉時卻泛起一絲甘涼。
蟒蛇緩緩垂首,信子輕顫,似認可了什麼。
他凝視朱愚,忽然笑了:“所以,你才是那個以毒攻毒的人?”
“對。”
“我是你的毒?”
“對。”
屋外風起,吹不散這滿室腥澀藥氣,如同命運纏繞,越掙紮,越緊縛。
彭北秋已經成了她的玩物。
這是他即將到來的命運。眼看著悲劇不可逆轉的到來,沒有半點隱晦與遮掩,隻有殘忍,殘忍,赤裸裸的殘忍。
藥汁在血脈裡奔湧,彭北秋的視線逐漸模糊,朱愚拿著繩子,要捆綁他。
他卻忽然按住她的手腕,力道如鐵。
他奪過繩子,反手將她捆綁在床柱上,動作乾脆利落。
朱愚冷汗順著額角滑落。
他低笑一聲:“你綁得住我一時,可這藥性發作,最先失控的,是你。”
朱愚的唇動了動,卻沒有聲音,隻有蟒蛇緩緩遊向她,貼著腳踝盤旋而上。
藥香驟濃,如潮水灌入鼻腔,她的眼瞳已渙散,蛇信般顫抖的呼吸拂過她唇角。蟒蛇纏上脖頸,冰冷的鱗片壓著脈搏,仿佛命運之索收緊。
意識潰散前,彭北秋聽見自己說:“我要殺死你。”
男人殺一個變態的女人,要怎麼殺呢?
女人走出王昂的房間,張充早就等在外麵了。
一個裝糞的桶,叫糞桶,大家都躲著它;一個裝水的桶叫水桶,大家都用著它;一個裝酒的桶叫酒桶,大家都品著它。
裝飯的,當然叫飯桶。
自認飯桶的張充大腹便便,在女人麵前卻小心翼翼,像一隻收起獠牙的虎。
女人看都沒有看他一下:“這裡交給你了。”
“遵命。”
“王昂不能有任何閃失。”
“明白,他若少一根頭發,我拿自己腦袋抵。”張充低聲道。
女人似乎看他一眼都覺得多餘,冷冷地說:“你的腦袋不值錢。”
張充垂首肅立,卻仍低眉順眼。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