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府。
此刻,側院馬廄內人影重重,十數名馬仆抱著草料和水來回忙碌。
“快,快,快!”
“添料,全都加好料!”
“醪糟呢?煮好的醪糟提上來。”
“動作快點。看準了。彆倒錯了。”
一名總管模樣的人站在馬廄邊上指揮著所有人的工作,口中不斷的下達各種工作。
馬無夜草不肥。
戰馬尤其是這樣。
一匹合格的戰馬不光是吃的多,更是要吃的好,必須積累足夠的肥膘,如此才能換來征戰時的那一時半會兒的凶猛衝鋒。
而這馬廄之中,每一匹戰馬都是養的膘肥體健,強壯之極,蹄子更是有碗口那麼大。
不難想象它們衝鋒起來是多麼的凶戾駭人!
“快點。”
“上豆料。”
“那邊再添上青料。”
所有的一切都井然有序,並未有任何的慌亂,隻是秦王府自今晚開始,始終有一股無形的壓力,這股無形的壓力讓所有人不免有些緊張。
縱然他們這些人什麼都不知道,但就是感覺整座府邸氣氛不對,隻能是在這緊張的氣氛裡,儘量將所有的戰馬都喂好。
廊柱下,李世民按劍而立,目光掃過馬廄中那一匹匹剽悍的戰馬以及忙碌的眾人,按著劍的手緊了緊,像是自言自語般說了一聲:
“開弓沒有回頭箭……”
語氣平淡的沒有絲毫起伏,更是聽不出任何情緒。
“怎麼,你還心存猶豫?”
伴隨著說話聲,一道身寬體胖的身影從他身後的陰影裡走了出來,搖曳的火光中看不清全部麵容,唯有一雙眼眸晶亮。
“猶豫?”李世民麵無表情的說道:“我現在猶豫又能如何?事已至此,我心裡清楚的很。”
聲音低沉、沙啞,但聽在人的耳中卻是格外的堅決,似乎沒有什麼可以將其動搖。
長孫無忌從李世民身後走出來,與李世民並排站在一起,神情複雜的看了李世民一眼,旋即說道:
“我知道你心中不忍。但形勢逼人,不進則亡。”
李世民眼神淡漠:“我清楚!”
長孫無忌繼續說道:“你麾下有八百死士,玄武門又有常何帶兵接應,又有這七十多騎兵,此戰必勝!”
李世民聞言沒有接話,隻是握著劍柄的手用力的緊了緊,出言道:“沒錯。”
他從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常人看起來十分凶險的仗,他其實內心早就已經勝券在握。
太子衛率雖然有三千精兵,還有強將統領,但玄武門城深牆厚,隻要關閉大門,隔絕內外,縱然太子衛率也奈何不得。
從下定決心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知道此戰該如何打。
他所慮者,隻有一人。
父皇李淵!
大唐皇帝!
想到這裡,李世民的眼神幽幽,握著劍柄的手再一次握緊,骨節都泛白了。
若是沒有李淵……
今時今日。
局勢走到這一步。
所有的原因不在太子,不在齊王,不在他,不在太子幕僚,亦不在秦王府幕僚。
所有一切的根源就在於皇帝李淵。
他老了。
不管年輕的時候多麼的凶狠,多麼的強硬,一旦年老、精力不濟的時候,就會反過來看兒子臉色,仰兒子鼻息。
萬古不變的道理。
李淵縱然貴為皇帝,但仍舊是人,也逃不開這個現實。
皇帝老了!!
老的連後宮一群女人都約束不住,甚至放肆到了勾連儲君和親王。
但是他們幾個兒子卻正當壯年。
哪怕不為了權力,僅僅隻是每次看到他們這幾個壯年的兒子,遲暮的皇帝體會著身體的乏力和空虛,心中也會生出一種恐懼,心思就會變得複雜,變得讓人陌生。
唯有在幾個兄弟之中不斷的製造麻煩,讓幾兄弟互相拉扯,如此才能方便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