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駭人的是殿內的景象:成排的青銅罐泡在金色溶液裡,每個罐子上都貼著照片——1945年失蹤的關東軍、1998年墜湖的母親、2015年的小霜,還有無數個不同年齡的林小滿。罐子底部沉積著黑色絮狀物,她突然意識到,那是人類恐懼的具現化,像鍋底的焦垢般層層堆疊。
“姐,看這裡。”
小霜的聲音從青銅殿深處傳來,帶著水下特有的悶響。林小滿循聲遊去,看見殿中央矗立著五米高的青銅柱,柱身刻滿螺旋狀的年輪,每圈年輪裡都嵌著記憶碎片:1945年日本軍官跪在母門前,掌心的血滴在門軸上;1998年母親在日記本上畫滿蛇形紋,最後一頁寫著“小滿的胎記在左肩,和青銅鏡殘片的紋路一樣”;還有2015年小霜墜湖前,在手機裡輸入的最後一條信息——“姐,冷湖底的鐘響時,記得數自己的呼吸,彆信鏡子裡的人”。
柱頂托著個青銅托盤,上麵擺著兩具嬰兒骸骨,左肩都有蛇形胎記。林小滿突然想起母親曾說她出生時左肩有淤痕,直到七歲才消失——而小霜的左肩,永遠留著塊暗金色的印記,和青銅溶液的顏色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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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冬至,我父親炸開母門,想救患了怪病的我。”清冷的女聲從身後傳來,林小滿轉身,看見穿白裙的少女懸浮在水中,裙擺上的暗金色汙漬正在吸收青銅柱的微光,“但門後的時間修補者需要雙生祭品,於是把我和剛滿月的你調換了時空。你的母親撿到了我,而你的親生母親,成了第一個被煉成符文的祭品。”
少女摘下腕間的草莓手鏈,露出下麵的青銅紋路:“我是山田美子,1945年本該死去的日本女孩。而你,林小滿,才是真正該被獻祭的‘小霜’。十年前村口的青銅門開啟時,我們的記憶被門調換了,所以你看見的‘妹妹墜湖’,其實是我回到原本的時空,而真正的小霜,早在1998年就被你的母親藏進了青銅門。”
潛水服突然發出警報,氧氣餘量不足。林小滿想抓住少女,卻發現她的身體像全息投影般虛化,隻剩下聲音在湖底回蕩:“去1945年的母門,那裡有你母親的日記。記住,當青銅鐘擺向逆時針,時間修補者的核心會顯形——那是嵌在門軸裡的第一滴恐懼,你父親的愧疚,和我父親的貪婪。”
湖底突然掀起暗流,青銅古城開始下沉。林小滿被卷向殿內的一扇小門,門上的日曆顯示1945年12月21日。推開門的瞬間,強光襲來,她墜入一片雪白的世界,腳踩在1945年的冷湖冰麵上,不遠處停著輛拋錨的關東軍卡車,車鬥裡散落著青銅碎塊,其中一塊上刻著母親的名字:林月娥。
“月娥,求你了!”穿軍官製服的男人跪在地上,懷裡抱著啼哭的嬰兒,“美子快不行了,隻有青銅門能救她!”
林小滿認出他就是照片裡的日本軍官山田弘一。而他對麵,年輕的母親正抱著另一個嬰兒——繈褓上的蛇形紋刺繡,和她手中的殘片完全吻合。母親的臉上滿是淚水,卻堅定地搖頭:“你炸開母門,整個長白山的時間都會被汙染!小滿和這個日本孩子的命,不該用無數人的痛苦來換!”
山田弘一突然掏出槍:“我妻子已經死在滿洲了,美子是我最後的希望!”槍響的瞬間,母親將兩個嬰兒推向不同的方向。林小滿看見自己被拋向蘆葦叢,而山田美子被推向正在開啟的青銅門,門扉上的蛇形紋突然活了過來,蛇口同時咬住兩個嬰兒的繈褓。
畫麵突然碎裂,林小滿摔回現代的湖底。潛水服的氧氣燈閃爍紅光,她拚命向水麵遊去,破水而出的瞬間,正看見老周拿著手電筒在岸邊狂奔,而冷湖的冰麵,不知何時布滿了新的刻痕——是無數個重疊的“5.20”,像被青銅刀反複刻進冰層的詛咒。
“姑娘!你在湖裡整整泡了三個小時!”老周扶住她顫抖的身體,突然盯著她的左肩驚呼,“你的胎記……怎麼變成蛇形了?”
林小滿低頭,左肩的皮膚下浮出淡金色的紋路,正是青銅門上的蛇形紋。她想起山田美子的話,突然抓住老周的手腕:“1945年的檔案照片,那個抱著中國嬰兒的女人,是不是左肩有塊紅色胎記?”
老周點點頭,從防水袋裡掏出手機,翻出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林月娥站在青銅門前,懷裡抱著嬰兒,左肩的胎記清晰可見——那不是普通的胎記,而是完整的蛇形紋,和林小滿此刻正在浮現的紋路分毫不差。
手機在此時震動,是條未知號碼的短信,附帶一段視頻:監控錄像裡,林小滿的家中,次臥的衣櫃正在緩緩打開,穿白裙的少女從中走出,裙擺上的暗金色汙漬在月光下格外刺眼。她走到書桌前,拿起林小滿整理的母親遺物,對著鏡頭露出微笑,右眼角的淚痣突然裂開,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金色的青銅溶液。
短信內容隻有一行字:“當湖底的年輪轉完第十三圈,你會在1945年的母門後,看見自己被煉成符文的樣子——就像現在的我。”
冷湖傳來冰裂聲,林小滿看見湖中央浮出半截青銅柱,柱身上新刻的年輪裡,嵌著她潛水時的記憶碎片。更遠處的雪山深處,半扇青銅門正在月光下顯形,門扉上的日曆赫然顯示著“2025.5.20”,而門縫裡,伸出一隻戴著草莓手鏈的手,腕間的青銅紋路,正和她左肩的胎記遙相呼應。
潛水服口袋裡的青銅鏡殘片突然掉落,鏡麵朝上,映出林小滿背後的景象——冷湖的冰麵上,不知何時多了串帆布鞋的腳印,從湖中心延伸到她腳下,每一步都在融化冰層,露出下麵密密麻麻的蛇形刻痕,而刻痕深處,隱約能看見無數個“林小滿”和“小霜”的名字,被青銅釘釘在時間的年輪上,永遠無法逃脫。
夜風帶來金屬摩擦的尖嘯,像無數個聲音在同時背誦十年的詛咒。林小滿知道,下一次青銅鐘響時,她必須走進1945年的母門,直麵兩個父親的罪孽、兩位母親的抉擇,以及屬於自己的,被青銅年輪刻進靈魂的真相——因為在時間修補者的棋盤上,每個祭品都是顆棋子,而她,早已被釘在1945年冬至的那個雪夜,成為連接兩個時空的,永不生鏽的活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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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肩的蛇形紋突然發燙,林小滿低頭,看見皮膚下的金色紋路正在組成新的圖案——那是冷湖底青銅殿的平麵圖,在殿中央的年輪柱旁,有個未被開啟的暗格,裡麵靜靜躺著半本日記,封麵上印著“林月娥”三個字,而第一頁的日期,正是1998年6月21日,母親推“小霜”下水的那天。
湖底傳來第十三聲鐘響,這一次,鐘聲不再沉悶,而是帶著解脫的清越。林小滿望向雪山,看見1945年的母門正在顯形,門後透出溫暖的光,而在光的邊緣,有兩個身影在向她招手——一個是年輕的母親,另一個,是戴著草莓手鏈的少女,她們的左肩,都有著相同的蛇形胎記。
這一次,她不再害怕。因為她終於明白,打破青銅年輪的鑰匙,從來都不是恐懼,而是敢於直麵真相的勇氣——哪怕真相,是自己早已死在1945年的雪夜,而現在的她,不過是時間修補者製造的最後一個複製品,用來終結這場跨越八十年的,關於愧疚與救贖的循環。
深吸一口氣,林小滿走向湖邊的越野車。老周正在檢查輪胎,沒注意到她眼中閃過的堅定。口袋裡的殘片突然變得滾燙,鏡麵上浮現出母親日記的第一句話:“小滿,如果你看見這段話,說明青銅門又開啟了。記住,1945年冬至,我和山田弘一同時把孩子推向了門,而你和小霜,從此成了兩個時空的活錨。要毀掉時間修補者,就去母門後的青銅殿,那裡藏著第一滴恐懼——你父親的血,和我的淚。”
車發動時,冷湖的冰麵徹底裂開,青銅古城完全浮出水麵,城牆上的蛇形紋在月光下組成一行大字:“當雙生祭品重合,年輪將停止轉動。”林小滿知道,下一站,是1945年的母門,而在那裡等待她的,除了真相,還有必須做出的抉擇——是讓兩個時空的自己永遠困在青銅年輪裡,還是用最後的勇氣,將一切,連同自己,葬在時間的裂縫中。
車輪碾過冰麵時,後視鏡裡,冷湖底的青銅鐘突然開始逆時針擺動,鐘聲不再是十三聲,而是永恒的一聲長鳴。林小滿知道,這是時間修補者最後的警告,也是解脫的號角。而她,即將走進屬於自己的命運,在青銅年輪的最深處,尋找那個,從未存在過的,真正的“林小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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