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教授，衛星地圖顯示這裡是平原。”助手小林舉著失靈的gps，屏幕上的坐標點正在吞噬藍色圖標，“但我們的車胎突然癟了，像是被……被細小的骨針刺穿的。”
周明軒盯著遠處懸浮的骨鐘輪廓，想起二十年前在舊案宗裡見過的素描——與陸沉父親同期失蹤的刑警，曾在筆記本上畫過相同的鐘擺結構，鐘體核心嵌著的，正是“第七個祭品的瞳孔”。他摸向風衣內袋，那裡裝著半片帶血的指甲，檢測顯示其dna屬於兩個不同年代：清末與現代。
踏入小鎮的瞬間，皮鞋底碾過的不是柏油，而是釉麵光滑的骨瓷碎塊。便利店的玻璃櫥窗後，骨化的老板正在擦拭貨架，擺著的“牛奶”瓶裡，漂浮的不是骨粉，而是嬰兒的指骨模型——每個指節都刻著“歡迎加入齒輪”的小字。
“教授，快看！”小林突然指著街角的槐樹，樹乾上的骨紋正在流動，形成指向小學的箭頭，“那些樹……在指引我們去某個地方！”
小學的鐵門是肋骨拚成的柵欄，推開時發出韌帶拉伸的吱呀聲。操場中央矗立著骨鐘，鐘擺是半截脊椎骨，末端還連著風乾的血肉——正是陸沉十年前墜入地底時斷裂的部分。周明軒的指尖在鐘體表麵劃過，瓷麵下透出的藍光裡，無數齒輪正在轉動，每個齒輪都刻著失蹤者的名字。
“外來的齒輪修理師？”
清甜的聲音從鐘樓頂端傳來，周明軒抬頭，看見穿藍白校服的女孩坐在鐘擺上，雙腿晃蕩著，腳踝處的骨鏈與鐘體齒輪相連。她的瞳孔是兩片旋轉的瓷片，倒映著整個骨瓷小鎮的齒輪網絡，而在她胸前，掛著的正是陸沉遺留的鐵皮盒，盒蓋縫隙裡透出七道微光。
“小滿？”周明軒脫口而出，他曾在陸沉的遺物裡見過這女孩的照片，“你父親當年……”
“爸爸在齒輪裡做鐘擺呢。”小滿笑著舉起鐵皮盒，盒蓋彈開，七顆乳牙嵌在齒輪凹槽裡，“他說，所有想停下骨鐘的人，最後都會變成新的齒輪零件。比如你——”她指尖輕點鐘體，周明軒的皮鞋底突然傳來刺痛，低頭看見腳麵正在瓷化，皮膚下浮出與陸沉相同的符文，“你的指骨很適合當校準時針的楔子哦。”
小林的驚叫從身後傳來，周明軒轉身，看見助手的手臂已變成骨瓷質地，指尖長出鋸齒狀的齒輪邊緣。便利店方向，骨化的居民們正沿著指骨地圖的紋路逼近，他們的動作整齊劃一，像是被同一個發條驅動的木偶。
“二十年前，你父親在停屍房留下的警徽。”周明軒強行壓製住瓷化的蔓延，掏出那半片指甲，“它的dna檢測顯示，同時屬於1915年的巫師之女和2025年的探險者蘇然，這說明——”
“說明陣法會在血脈裡嫁接新的齒輪呀。”小滿跳下鐘擺，脊椎骨與鐘體碰撞發出清越的響聲，“藍姐姐說，第一個陣眼是她爸爸用七親骨造的，後來每個守陣人都是她的‘骨中骨’，而你……”她指向周明軒手背上的符文，“你的曾祖母是不是1915年失蹤的繡娘？她的指骨，現在還在槐樹洞裡數你的心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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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明軒的後背撞上肋骨柵欄，突然想起祖母臨終前的呢喃：“彆讓血滲進磚縫……鐘擺停在第七聲時，要幫藍姐姐上發條……”原來自己從警科院辭職，執著於調查亡骸骨血陣，正是陣法在血脈裡種下的“齒輪本能”。
“該帶你去看骨鐘的核心了。”小滿牽起他瓷化的手，指尖的齒輪相互咬合，“那裡有初代陣眼的胎衣，還有你父親刻在骨頭上的日記——他說，每個守陣人最後都會明白，陣法不是詛咒，是讓時間永遠年輕的禮物。”
穿過骨瓷化的教學樓，周明軒看見教室的黑板上寫著最新的齒輪公式：“外來者骨瓷化進度=7守陣人血脈濃度）”。小滿推開教師辦公室的門，牆上掛著的不是課程表，而是曆代陣眼的骨化圖譜，第七幅畫像正是她自己，胸腔處的陣眼嵌著七顆乳牙，周圍環繞著三百六十個齒輪，對應小鎮的三百六十名居民。
“看，這是你的位置。”小滿指著圖譜角落的空白齒輪，周明軒的瓷化程度此刻正好到達手腕，“當你的指骨完全瓷化，就會成為‘外來者齒輪’，專門碾碎試圖破壞鐘擺的裂痕。”
辦公室的儲物櫃突然打開，掉出個鐵盒，正是陸沉十年前埋在地基裡的那個。周明軒顫抖著翻開，裡麵裝著七枚警徽，每枚背後都刻著新的名字，第七枚正是“周明軒”，而在盒底，躺著半張泛黃的紙，是陸沉的臨終字跡：
“當骨鐘之主露出藍姐姐的微笑，說明陣法終於進化到完美形態——所有活物都是自願的齒輪，所有血脈都是永恒的燃料。彆試著停下它，因為我們早就住在鐘擺裡了。”
窗外，骨鐘突然發出第49聲轟鳴，周明軒感覺自己的頸椎正在裂變成齒輪，轉頭時，看見小林已經完全骨瓷化，正對著小滿微笑，齒間卡著半片指甲——那是從周明軒曾祖母指骨上脫落的。
“現在你明白了吧？”小滿將鐵盒扣在他掌心，瓷化的手指穿過他的指縫，“骨鐘從來沒困住過誰，是我們自己選擇成為永遠轉動的齒輪，這樣就不會衰老，不會死亡，永遠停在最美好的夏天……”
周明軒望著她瞳孔裡旋轉的齒輪，突然想起警科院那半片指甲的檢測報告還有半句沒敢公開：“dna序列中，除了人類基因，還包含一段重複的骸骨編碼，與1915年古宅牆內的骸骨完全一致”。原來，從第一個陣眼開始，所有被卷入的人，早已在血脈裡種下了成為骨瓷齒輪的本能。
“歡迎加入齒輪大家庭，周叔叔。”小滿踮起腳，將他的警徽嵌進儲物櫃的陣法凹槽，“你的第一個任務，是去便利店回收過期的骨粉牛奶——過期的齒輪，會被磨成新的瓷釉哦。”
當周明軒轉身時，發現自己的西裝已經變成骨瓷質地，領口處繡著的，正是亡骸骨血陣的核心符文。便利店方向，骨化的居民們正排著隊，將過期的“自己”放進研磨機，而機器運轉的聲音，與骨鐘的滴答聲完美同步。
骨鐘的指針仍停在“永遠”，但周明軒終於明白，所謂的“永遠”不是時間靜止，而是所有人都成為了時間的齒輪，在陣法的驅動下，永遠重複著收集乳牙、校準齒輪、磨碎舊骨的循環。而在骨鐘深處，初代陣眼藍姐姐的骸骨正在微笑，她的胸腔裡，躺著最新的“骨鐘之主”——小滿，以及所有自願或被迫成為齒輪的活物。
當他走向便利店時，皮鞋底與骨瓷地麵碰撞出清越的響聲，那是新齒輪入列的歡迎曲。遠處，小滿坐在鐘擺上，晃蕩著雙腿，哼起新的童謠：“七個小齒輪，轉呀轉不停，外來的裂痕，磨成骨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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