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職“經緯數據”的第七天,陳默學會了在淩晨三點用冷水衝臉,以及如何在考勤機紅色掃描燈下,讓指紋三次識彆失敗後仍保持微笑。
這家位於城市邊緣寫字樓23層的公司,對外宣稱是“尖端數據處理中心”,麵試時hr用“彈性工作製”包裝的加班,實則是入職後釘在工位上的枷鎖。
陳默的工位在辦公區最深處,緊鄰一間常年上鎖的資料室,牆壁滲著不明水跡,總在深夜散發出類似舊池塘的腥氣。
“又卡住了?”身後傳來劉姐的聲音。她是組裡唯一敢在淩晨兩點嚼檳榔的人,工位上堆滿了印著“經緯數據”ogo的紅色馬克杯,此刻正端著一杯速溶咖啡,看陳默對著考勤機反複按指紋。
考勤機屏幕幽幽亮著,每次識彆失敗都會彈出一行小字:“請保持手指乾燥——檢測到異常濕度。”
陳默甩了甩手指,指尖確實有點黏膩,像是沾了未乾的膠水。他以為是剛才整理文件時蹭到了漿糊,沒多想。第三次按下時,指紋識彆框突然紅光爆閃,屏幕上的字變成了:
“歡迎回家,第73號。”
“什麼玩意兒?”陳默嚇了一跳,後退半步。劉姐湊過來看,屏幕卻已恢複正常,隻有“考勤成功”的綠色字樣。“你眼花了吧,小陳。”她打了個哈欠,“這破機器經常抽風,上周還把王哥的指紋識彆成‘已注銷賬戶’呢。”
王哥是上周突然離職的程序員,走得很急,桌上的仙人掌都沒帶走。陳默記得王哥走前三天,總在念叨“考勤機裡有水聲”,當時大家都笑他加班加出幻聽。
淩晨四點,陳默終於校對完最後一份數據。辦公區隻剩下他和劉姐,中央空調發出老舊管道的嗚咽聲。他起身去茶水間接水,路過資料室時,門把手上掛著的“閒人免進”牌子正在輕輕晃動,像是被無形的手撥弄。
更奇怪的是,資料室門縫裡滲出的不是潮氣,而是一灘暗紅色的水漬,正沿著地板磚縫蔓延,在走廊應急燈的照射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劉姐,資料室好像漏水了……”陳默回頭喊了一聲,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劉姐的工位上,馬克杯還冒著熱氣,但人不見了。
他心裡咯噔一下,走近資料室。那灘水漬散發出濃烈的鐵鏽味,不像是水。他試探著推了推門,竟一下就推開了。
裡麵沒有燈,隻有從百葉窗縫隙漏進的月光,照亮了堆積如山的文件櫃。空氣中彌漫著更濃的腥氣,像是死魚腐爛的味道。陳默摸到牆上的開關,按下去——
“滋啦”一聲,燈管閃爍幾下,亮了。
資料室中央,原本應該堆放舊文件的地方,赫然擺著一台鏽跡斑斑的老式考勤機。它比辦公室那台更古老,鐵皮外殼坑坑窪窪,像是被水泡過很久,屏幕漆黑一片,隻有下方的指紋識彆區,凝結著一滴暗紅色的液體,正搖搖欲墜。
而在考勤機周圍的地板上,散落著dozens濕漉漉的考勤卡,卡麵上的員工照片都被水浸得模糊,唯獨姓名欄清晰可見——陳默認出了王哥的名字,還有幾個他沒見過的名字,照片上的人臉都扭曲成驚恐的表情。
最讓他毛骨悚然的是,考勤機後方的牆角,堆著幾具半人高的玻璃罐,罐子裡泡著的不是標本,而是一件件濕透的員工製服,領口處彆著經緯數據的工作牌,牌麵上的照片正在水中緩緩褪色,像被某種東西一點點吞噬。
“小陳?你在裡麵乾嘛?”劉姐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
陳默猛地回頭,看見劉姐站在門口,手裡端著的咖啡杯傾斜著,褐色液體灑在她胸前的工作服上,洇出一片深色痕跡,像極了資料室地板上的水漬。
“劉姐,這……這裡麵有台舊考勤機,還有這些罐子……”陳默指著裡麵,聲音發顫。
劉姐順著他的手指看進去,突然愣住了,隨即噗嗤笑出聲:“你是不是加班加傻了?這就是個普通資料室啊,堆著舊文件呢。”
陳默回頭再看——資料室裡空空如也,隻有幾排落滿灰塵的文件櫃,牆角乾淨乾燥,哪有什麼舊考勤機和玻璃罐?剛才那灘暗紅色的水漬也消失了,隻有地板磚縫裡似乎還殘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味。
“可能……可能是我看錯了。”陳默揉了揉眼睛,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趕緊回去吧,天亮前得把這批數據交上去。”劉姐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走了。她的手掌透過襯衫傳來異常的冰涼,像是剛從冷水裡撈出來。
陳默站在原地,心臟狂跳。他明明看到了那些東西,難道真是幻覺?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剛才按在舊考勤機上的指尖,不知何時沾了一點暗紅色的痕跡,像乾涸的血痂,怎麼也擦不掉。
回到工位,陳默再也無法集中精神。他偷偷打開公司內部論壇,搜索“考勤機”“王哥”,跳出的帖子都被管理員迅速刪除,隻在一個匿名板塊看到一條三天前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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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晨三點彆去資料室,考勤機會問你‘要不要換水’……”
留言下麵沒有回複,發帖人id是“溺水的魚”。
這時,辦公區的燈突然全滅了,隻剩下各電腦屏幕的幽光。陳默聽見身後傳來“滴答”聲,像是水滴落在金屬上。他僵硬地轉過身——
那台位於辦公區入口的考勤機,此刻屏幕亮著,紅光映照著空無一人的走廊。屏幕上沒有顯示時間,隻有一行不斷閃爍的字:
“第73號,歡迎回家——你的指紋,該‘浸泡’了。”
與此同時,他放在桌上的工牌突然濕了一片,照片上的自己,眼睛正在水中慢慢泛白,像一條窒息的魚。
淩晨五點的天光像稀釋的墨汁,從百葉窗縫隙滲進23層辦公區時,陳默正用紙巾瘋狂擦拭工牌。照片上的人臉總算恢複了正常,但塑料卡麵下似乎還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水紋,隨著他的呼吸輕輕波動。
“還在忙?”部門經理張明宇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他永遠穿著熨燙筆挺的西裝,即使在淩晨也一絲不苟,隻是眼下的青黑和過於緊繃的嘴角,泄露了某種長期壓抑的疲憊。
陳默趕緊把工牌塞進抽屜:“馬上就好,張經理。”
張明宇沒看他的電腦,目光落在他抽屜縫隙露出的紙巾上,嘴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資料室的舊考勤機,你是不是看到了?”
陳默心臟驟停:“我……”
“彆緊張,”張明宇從西裝內袋掏出一個紅色小本子,封麵上印著“經緯數據考勤記錄”,“那是公司早年的機器,淘汰了就鎖在裡麵。不過你得記住,淩晨三點到五點,彆靠近資料室,也彆碰那台舊機器——尤其是當你聽到水聲的時候。”
他翻開本子,裡麵是密密麻麻的表格,記錄著員工姓名、工號和考勤時間。陳默掃了一眼,發現自己的名字後麵寫著“73號”,而王哥的名字旁邊,“72號”被紅筆劃掉,下麵批注著“已注銷——完成浸泡”。
“注銷?浸泡?”陳默脫口而出,“王哥不是離職了嗎?”
張明宇合上本子,眼神驟然變冷:“在經緯數據,沒有‘離職’,隻有‘完成考勤’和‘等待浸泡’。”他湊近陳默,身上散發出和資料室一樣的鐵鏽味,
“你知道為什麼我們的考勤機總顯示‘異常濕度’嗎?因為識彆的不是指紋,是‘水痕’——每個人的指紋裡,都藏著屬於自己的‘考勤水’。”
陳默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竄上頭頂。張明宇的領帶夾在晨光中閃著詭異的光,那是一個微型的考勤機圖案,指針同樣停在11點13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