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的光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刺眼,林夏劃開那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隻有一行字:“您外婆留給您的遺產,位於城西舊區37號,煩請儘快處理。”
城西舊區是片被時間遺忘的地方,磚石樓牆爬滿苔蘚,傍晚的路燈像隻病懨懨的眼睛。林夏站在37號樓下時,天色已沉,樓體像塊巨大的墓碑,嵌在灰蒙蒙的暮色裡。樓道沒有燈,她打開手機手電筒,光柱刺破濃得化不開的黑暗,照亮剝落的牆皮和積年的灰塵。
外婆三年前去世,她對這個總愛坐在藤椅上織毛衣的老人記憶模糊,隻記得她房間裡有個老舊的座鐘,鐘擺擺動的聲音規律得像心跳。
遺產是頂樓的一間小屋。鑰匙插入鎖孔時,發出乾澀的“哢噠”聲,門內溢出一股混合著黴味和舊木頭的氣息。林夏用手機照了一圈,房間很小,靠窗擺著一張掉漆的木桌,牆角堆著幾個舊紙箱,而正對著門的牆上,掛著那個熟悉的座鐘。
鐘麵是泛黃的白色,羅馬數字模糊不清,指針停在11點17分。林夏走近時,突然聽到“滴答”一聲,鐘擺輕輕晃動了一下,開始有規律地左右搖擺。
她心裡一緊。這鐘沒電,怎麼會動?
沒等她細想,窗外突然刮起一陣風,破舊的窗戶“哐當”一聲撞在牆上,窗簾猛地揚起,像一隻慘白的手。林夏嚇得後退一步,手機差點脫手。
“彆自己嚇自己。”她深吸一口氣,走近窗戶想關上。就在這時,她眼角的餘光瞥見座鐘的指針——分針正緩緩移動,秒針“滴答、滴答”走得異常清晰,在寂靜的房間裡顯得格外突兀。
這不可能,她明明記得外婆的鐘早就停了。
她鼓起勇氣走到鐘前,伸手想摸摸鐘麵,指尖剛要碰到玻璃,“滴答”聲突然停了。指針又定格在11點17分,和剛才一模一樣。
也許是風刮動了鐘擺?林夏安慰自己,轉身去收拾紙箱。紙箱裡大多是外婆的舊衣物,散發著淡淡的樟腦味。她翻到最底下,摸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掏出來一看,是本皮麵磨損的日記。
日記的紙頁已經發黃發脆,字跡是外婆清秀的筆跡。她翻開第一頁,日期是幾十年前。前麵都是些生活瑣事,直到翻到某一頁,字跡突然變得潦草,墨跡也有些暈染:
“……它又開始了,11點17分,那個聲音……牆裡麵……救救我……”
林夏皺起眉,往下翻,後麵的內容越來越混亂,充滿了“眼睛”、“窺視”、“不能動”這樣的詞語,最後幾頁幾乎是胡亂的塗鴉,隻有一個時間反複出現——11點17分。
突然,“滴答”聲再次響起。
林夏猛地抬頭,座鐘的指針又在走動,而且速度越來越快,分針和時針瘋狂地旋轉,發出“哢嗒哢嗒”的噪音,像牙齒打顫的聲音。
她感到一股寒意從腳底升起,後背瞬間濕透。手機還握在手裡,她想拍照或者錄像,手指卻抖得厲害。就在這時,窗外傳來“咚咚”的敲擊聲,不是玻璃,而是牆壁。
“誰?”林夏聲音發顫。
敲擊聲停了一下,然後變成了有規律的節奏——“滴答,滴答,滴答……”和座鐘的擺動聲重合在一起。
她猛地看向窗戶,玻璃上沒有影子,但借著手機的光,她看到窗戶外的牆壁上,那些斑駁的苔蘚似乎在蠕動,慢慢拚湊出一個模糊的人形輪廓,輪廓的中央,兩點幽綠的光一閃而過,像眼睛。
“啊!”林夏尖叫一聲,後退著撞到了木桌,日記本掉在地上。座鐘的聲音越來越響,幾乎要震破耳膜,指針停在了11點17分,然後,鐘麵的玻璃“哢嚓”一聲裂開了。
裂縫中,伸出一隻乾枯蒼白的手,指甲縫裡嵌著黑色的泥垢。那隻手摸索著抓住鐘框,接著,另一隻手也伸了出來,伴隨著“咯吱咯吱”的骨頭摩擦聲,一個渾身裹著苔蘚和牆灰的“東西”從鐘裡擠了出來。
它沒有臉,隻有一片模糊的血肉,上麵嵌著兩個黑洞洞的眼窩,正對著林夏。
林夏想跑,雙腿卻像灌了鉛一樣沉重。那個“東西”一步步向她走來,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個濕漉漉的腳印,散發著腐爛的氣味。
牆上的掛鐘突然發出一聲刺耳的嗡鳴,指針再次瘋狂轉動,而那個“東西”的動作也跟著變快,它伸出雙手,似乎想抱住林夏。
千鈞一發之際,林夏瞥見地上的日記本,她猛地撿起,用儘全身力氣砸向那個“東西”。
“砰”的一聲,日記本撞在“東西”身上,爆出一團綠色的熒光。那個“東西”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身體像煙霧一樣開始消散,周圍的“滴答”聲也漸漸減弱。
林夏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汗水浸濕了衣服。她看向座鐘,指針又停在了11點17分,鐘麵的裂縫消失了,仿佛剛才的一切隻是幻覺。
窗外的天色已經微亮,第一縷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照亮了房間裡的塵埃。林夏顫抖著拿起日記本,發現剛才砸到“東西”的那一頁,字跡變得清晰起來,上麵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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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點17分,是它被困住的時間,也是它渴望掙脫的時刻。記住,不要讓它看到活人的眼睛……”
她猛地看向座鐘,鐘麵上那兩個模糊的羅馬數字“xi”和“vii”,在晨光下,竟像是兩個扭曲的眼窩,正無聲地注視著她。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起來,又是那個陌生號碼,新的短信隻有幾個字:“恭喜你,繼承了‘時間的凝視’。”
林夏抬起頭,看到對麵牆上的影子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緩緩蠕動,鐘擺的“滴答”聲,不知何時又在她耳邊響了起來,規律得像心跳,也像……逼近的腳步聲。
牆影
鐘擺的“滴答”聲像生鏽的齒輪在太陽穴裡碾動,林夏盯著對麵牆上的影子——那團蠕動的黑影邊緣泛著苔蘚般的濕綠,正沿著剝落的牆皮紋路緩緩擴張,像墨汁滴入清水般暈染出人形輪廓。她後背緊貼著冰冷的木桌,指尖觸到桌角那道熟悉的刻痕——外婆總愛在織毛衣時用剪刀尖劃桌子,說這樣能“留住時間的尾巴”。
“哢噠。”
手機從掌心滑落,屏幕亮起的瞬間,黑影驟然凝形:那是個佝僂的背影,脖頸以不自然的角度擰向牆麵,脊椎骨一節節凸起如枯樹枝。林夏的呼吸頓在喉嚨裡——那身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她在舊相冊裡見過,外婆五十歲生日時穿的就是這件。
“婆……外婆?”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抖得像鐘擺。
黑影的肩膀猛地一顫,牆皮簌簌掉落。林夏看見它貼在牆上的手掌——皮膚半透明如蟬翼,指縫間滲著墨綠色的黏液,正沿著磚縫緩緩向上攀爬,每移動一寸,牆麵就浮現出濕漉漉的指印,散發出陳年朽木泡在汙水裡的腥氣。
日記本還攥在右手裡,紙頁邊緣硌得掌心生疼。她想起日記最後那行字:“不要讓它看到活人的眼睛”——可那黑影根本沒有臉,隻有一片蠕動的血肉模糊。
“滴答。”“滴答。”
座鐘的聲響突然變了調,秒針每跳動一次,就伴隨著指甲刮擦玻璃的“嘶啦”聲。林夏眼角餘光瞥見鐘麵——原本停在11點17分的指針正在倒轉,羅馬數字“xi”和“vii”滲出暗紅色的液體,順著鐘盤往下流淌,在玻璃上彙成兩行血淚。
牆上的黑影已經爬到了天花板,倒掛的雙腿像兩根腐朽的房梁,腳尖滴著綠色的黏液,正一點點接近林夏的頭頂。她能聞到那黏液裡混雜著的樟腦味,和紙箱裡外婆舊衣服的氣味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