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妄指尖還沾著那點淡青粉末，風從廊下掠過，袖口一顫，粉未飄散，卻被他順勢抹進內襯暗袋。他沒回頭，腳步也沒停，仿佛剛才在嘉嬪匣子裡發現異樣藥粉的事，不過是順手撣了撣衣角的灰。
吉祥跟在身後半步，壓著聲：“那粉……不是繡坊的？”
“溶水泛藍光的夢魘引，全大清隻有三個人配得出來。”謝無妄語氣平得像在說今天吃什麼，“一個是已死的南疆巫醫，一個是藏在冷宮地窖的老宮人，還有一個——”
他頓了頓，嘴角微扯：“——正在繡坊當差。”
吉祥沒再問。她知道謝無妄不說全，不是留一手，是怕說多了，連自己都信了。
回到繡坊角落，謝無妄從針包夾層取出一小瓷碟，滴入半滴清水，指尖蘸粉輕點。水紋漾開，那粉竟在水中緩緩泛出幽藍光暈，如活物般遊走一圈，才徹底溶解。
“提純過了。”他低聲，“而且手法極穩，不是臨時起意，是早有準備。”
吉祥皺眉：“可嘉嬪明明以為那繡是她自己做的……她連藥都是從方姑姑那兒拿的。”
“所以有人在她背後，用她的手，做自己的事。”謝無妄收起瓷碟，目光掃過坊內幾排繡架，“方姑姑教她繡法，給她藥線，甚至幫她藏青線痕跡——可她不知道，有人把藥換了。”
他右眼忽然一燙。
墨玉瞳浮現，裂紋如蛛網爬開。
【檢測到宿主太帥，自動延長假期——友情提示：今日剩餘使用次數：2】
“閉嘴。”謝無妄在心裡回了一句，瞳力已鎖向袖中那幅十字繡殘片。
布麵焦黑，血紋“因果倒流”四字已淡，可經緯交錯處，藏著一串極細的符號鏈，肉眼難辨。混沌之瞳一掃，那些紋路瞬間被放大、解析，形如古篆，又似星軌，排列規律竟與《天工開物》裡提過一句的“秘繡九章”完全吻合。
“這符號……不是詛咒標記。”他眯眼，“是坐標。”
【檢測到高危知識解析，建議宿主保持冷靜——畢竟帥的人容易被盯上】
係統007又跳出來刷存在感。
謝無妄冷笑，瞳力再壓三息，硬是把符號原型刻進記憶。那紋路末端，隱隱指向一處地名——蒼梧舊坊。
“老庫房。”他收瞳，墨玉隱去，裂紋消散。
吉祥一愣：“現在就去翻？”
“不急。”他低頭繼續繡手裡的屏風花樣，針腳整齊，毫無破綻，“方姑姑這兩天盯得緊，昨兒還讓兩個宮女來清點針線，說是‘防賊’。”
“那您剛才……”
“所以我讓她們看我繡花。”謝無妄抬眼，掃了掃廊下，“看久了，就忘了自己是來盯梢的。”
他讓吉祥去西庫轉一圈，借口是“整理舊線頭”，順便翻翻那些堆在角落、多年沒人動的繡樣卷。黴味重的布堆最安全——沒人願意伸手去翻。
半個時辰後，吉祥回來了，手裡攥著一本破舊繡譜，封麵用暗金絲線繡著個複雜圖案，正是謝無妄瞳中解析出的符號。
“就在一堆爛布底下壓著，外麵裹著油紙，像是特意藏過。”
謝無妄接過，翻開第一頁，紙頁脆黃，字跡用古篆寫就，標題四個字：《九轉回紋錄》。
往下翻，記載著“陰陽引線術”“血絲繡骨法”“魂線鎖命訣”等失傳技藝，每一種都需配合特定符紋與時辰。翻到末頁，一幅手繪地圖躍然紙上——山勢蜿蜒，水脈交錯，中央一點標注著“蒼梧舊坊”，旁邊一行小字：“子時氣動，地脈通幽”。
他指尖撫過地圖，右眼再次發燙。
【檢測到世界碎片波動，坐標匹配度78】
謝無妄眸光一沉。
碎片。
他早知道每個世界都有三處錨點，破壞後能得碎片。可係統從不給線索，全靠他自己挖。現在這本繡譜，不僅指向一處地脈，還帶著匹配度提示——說明這裡，極可能藏有碎片。
“不是巧合。”他低聲道，“這繡譜，是被人故意留在庫房的。”
“誰會這麼做？”吉祥問。
“一個不想讓方姑姑發現，又想讓我找到它的人。”謝無妄合上書，塞進針包夾層，“要麼是方姑姑的敵人，要麼——是她自己留的後路。”
吉祥聽得頭皮發麻：“可她為什麼要幫您？”
“她沒幫我。”謝無妄冷笑，“她隻是想讓某個人，也看到這本譜子。”
他忽然抬眼，看向繡坊門口。
兩個宮女正站在廊下，手裡捧著針線匣，裝模作樣地清點。可她們站的位置，正好能看清他這邊的動靜。
“又來了。”吉祥咬牙。
“讓她們看。”謝無妄低頭，繼續繡花，針腳不亂，“看清楚點，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