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卷著香灰掠過街角,謝無妄抬手拂去肩頭一縷殘燼。那灰白粉末剛沾上衣袖,便被一股暗勁震成細塵,簌簌飄散。他腳步未停,卻已感知到身後高台方向的騷動正逐漸冷卻——人群的哄笑、議論、驚呼聲,像退潮般向四麵擴散。
他要的,從來不是一場鬨劇。
而是混亂中漏出的縫隙。
兩名宮女從側階走下,語聲壓得極低,卻逃不過他的耳力。年長的那個眉頭緊鎖,一邊走一邊警告身旁少女:“你彆聽外麵瞎傳,郡主的事輪不到我們嚼舌根。”
那少女抿著嘴,眼神卻止不住往高台地磚裂口處瞟:“可……剛才那塊石頭彈起來的樣子,真不像自然塌的。昨晚上我還看見她和一個戴鬥笠的人在後園說話,連嬤嬤都沒讓跟著……”
“噓!”年長宮女猛地拽她一把,“這話能亂說?要是被人聽見,咱們兩個都得挨板子!”
謝無妄嘴角微不可察地揚了揚。
來了。
他放緩步子,順勢靠近,在轉角處假裝被碎石絆了一下,身子一歪,正好擋在兩人麵前。不等她們皺眉發難,他先歎了口氣,語氣誠懇得像是剛看完一出苦情戲:
“兩位姑娘,剛才那一摔,看著都揪心啊。堂堂郡主主持春社大典,竟遭此羞辱,怕是早有人盯上了她的位置吧?”
年長宮女冷笑:“你一個打鼓的,管這麼多做什麼?”
“我不是管閒事。”謝無妄搖頭,聲音低了幾分,“我是親眼看見機關被人動了手腳的人之一。”
兩人齊齊一怔。
他繼續道:“你們以為那是地磚鬆了?錯了。那是反向卡扣被觸發,動力軸倒轉,才把原本該射向靶心的箭反彈回底座。這種改裝,沒個十年機關經驗做不來。”
少女瞪大眼:“你是說……有人故意讓她摔?”
“不是讓她摔。”謝無妄糾正,“是讓她出醜。而且——”他頓了頓,目光掃過二人,“動手的人,很可能就是昨夜那個戴鬥笠的。”
空氣仿佛凝了一瞬。
年長宮女立刻警惕起來:“你到底是誰?怎麼知道這麼多?”
“我隻是個樂工。”他苦笑一聲,攤了攤手,“但我知道,有些東西一旦改了方向,就再也回不去了。就像那機關,也像某些人的命。”
話音落時,他已悄然彎腰,似在係鞋帶,實則指尖一彈,一片薄玉無聲嵌入青石台階的縫隙裡。玉片不大,邊緣粗糙,正麵刻著“53”兩個小字,筆跡規整卻帶著係統獨有的冷硬質感。
做完這一切,他直起身,拱手告辭,轉身離去。
身後傳來細微動靜——是布料摩擦的聲音,接著是一聲極輕的吸氣。
他知道,那女孩彎下了腰。
也知道了,餌,已經咬住了。
巷子深處,廢棄的樂箱堆在牆角,蒙著厚厚一層灰。謝無妄閃身而入,迅速脫下青布外衫,從箱底取出一套深灰短褐換上。這身打扮不像府兵,也不似商賈,正好混進城西貨棧的腳夫隊伍。
他盤膝坐下,右眼緩緩開啟混沌之瞳。墨玉般的色澤流轉一圈,瞳孔表麵浮現出蛛網狀的細微裂紋——冷卻尚未結束,但他仍強行啟用了“低功耗監聽模式”。
這是係統賜予的偏門技巧,靠殘留因果波動捕捉關鍵詞回響。代價是每用一次,眼眶就像被熱鐵烙過一遍。
片刻後,耳畔果然響起斷續的私語,如同隔著水傳來:
“……她袖子裡揣著東西……像是塊玉……說要送去‘老地方’……”
“哪個老地方?”
“還能是哪兒?不就是城西那間廢茶棚麼?平日晾茶葉用的,沒人去。”
“你確定沒看錯?”
“我親眼見她藏進去的!還看了好幾眼,生怕忘了路似的……”
聲音漸弱,最終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