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印陣的幽光在地磚上緩緩褪去,像一層薄霜被無形的手抹淨。謝無妄指尖還壓著靴底殘留的符紙邊角,掌心微麻,那是混沌之瞳殘餘能量回流的征兆。
殿內樂聲換了新調,舞姬退場,伶人重新調弦。方才那曲《學貓叫》變奏雖已中斷,但空氣中仿佛還黏著點什麼——不是音律,是節奏。一種不該出現在壽宴上的、機械般的節拍感。
他不動聲色地掃過九根梁柱。紅芒沉了下去,主梁上的異動徹底停歇。地脈文書庫上方的地板震頻歸於平靜,沒有二次蓄能的跡象。殺招已廢,至少這一輪過去了。
可真正的麻煩才剛開始。
一名七品言官突然出列,聲音抖得像是剛從井裡撈出來:“臣……啟奏陛下!顧廷燁私藏北境將士名錄,涉嫌結黨營私,圖謀不軌!”
全場一靜。
皇帝端坐龍椅,手中酒杯微微一頓,目光斜落過去,沒說話。
這彈劾來得太急,太糙。連個證據影子都沒甩出來,就敢在萬壽宴上掀桌子?謝無妄冷笑,眼角餘光瞥向佛堂方向。小秦氏這是狗急跳牆,還是故意放個臭棋試探風向?
他借著整理鎧甲下擺的動作,右掌悄然貼地三息。一股細微的震感順著手心爬上來——地脈穩定,無外力擾動。說明對方已經放棄了引魂釘這套大招,現在玩的是嘴炮戰。
假局。
他拇指輕叩腰間匕首三次,動作隱蔽如拂塵。對麵武將班首的顧廷燁察覺到,端杯的手紋絲未動,隻將眼尾輕輕一垂,算是回應。
彆動。等。
言官見無人附和,額頭冒汗,還想硬撐,卻被司禮太監一句“所奏之事需查證”輕飄飄按了回去。皇帝哼了一聲,舉杯飲酒,仿佛剛才什麼都沒發生。
可謝無妄知道,這隻是第一波煙霧彈。
真正的殺招不會自己跳出來,它得有人牽線。他眯起右眼,白切黑領域悄然展開。彼岸花瓣無聲浮現,在幾道可疑身影頭頂盤旋——執壺太監、引路女官、樂師首領,全中了。
但他更在意那個沒中標的。
舞姬隊列中,一名戴玉簪的女子正低頭整袖,腳尖時不時輕點地麵,頻率極規律。噠、噠噠、噠噠……與先前香爐青煙震動完全一致。
可她頭上空空如也,沒有一片花瓣落下。
“不是反派,勝似反派。”謝無妄低語,“被操控的提線木偶。”
他假裝飲了一口冷酒,喉嚨發澀,隨即踉蹌起身,裝作醉意上頭的模樣往殿側淨手處走去。途經樂師席時,故意一個趔趄,“哐”地撞翻一麵銅鼓。
響聲炸開,滿殿皆驚。
玉簪女子腳步猛地一頓,腳尖懸停半空。那股詭異的節奏戛然而止。
就是現在!
謝無妄右眼墨光一閃,混沌之瞳發動短時吞噬——目標並非劇情線,而是剛剛中斷的震波軌跡。瞳孔裂紋蔓延,視野中浮現出斷續影像:佛堂偏廂,燭火搖曳,小秦氏端坐案前,指尖搭在一具泥塑人偶後頸,口中默念咒文。那人偶的臉,赫然與殿中玉簪女子一模一樣。
“果然是她在背後操盤。”謝無妄心頭一沉。
這女人不僅布了機關,還埋了活棋。用傀儡術遠程操控朝臣行動,難怪黑化值檢測不到——乾壞事的是人偶,本體還在佛堂燒香拜佛呢。
他不動聲色回到原位,袖中手指快速在掌心劃下四字:“三刻,證出”。
三刻鐘內,證據會出現。這是他們事先約定的反擊暗號。若真有鐵證浮出,便由顧廷燁主動請奏,奪回話語權;若無,則繼續隱忍,拖到夜深人散再動手。
他將一張空白符紙折成飛鳶形狀,指尖一彈,借著穿堂而入的風勢,悄無聲息地滑向顧廷燁案前。
紙鳶落地,輕巧如葉。
顧廷燁眼角微動,不動聲色拾起,展開一看,瞳孔驟縮。
他立刻起身,朗聲道:“臣顧廷燁,有要事啟奏!事關北境將士功名冊安危,恐涉內廷機密,可否屏退無關人等?”
聲音沉穩,氣勢如山。
百官嘩然。皇帝眉頭一皺:“何事如此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