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第一具浮屍順流漂來,撞在一根柱子上,停住了。
謝無妄瞳孔一縮,抬手就吼:“封橋!所有人不準再上北麵那座石橋!”他轉身抓過身邊一個背著麻袋的漢子,“你帶三個人,拿繩子順著橋墩往下探,看底下裂沒裂縫!”那漢子愣了半秒,被他眼神釘住,咽了口唾沫,點頭就跑。
諸葛亮蹲在塌了一半的牌坊頂上,木鳥翅膀還在冒煙,紅光閃了幾下。“橋腹有三道主裂,中間那條快透了。”他跳下來,把木鳥往懷裡一揣,“再過一刻鐘,不用炸,自己就得斷。”
“那就提前清人。”謝無妄大步走向橋頭,雨水順著額角流進眼睛,他抬手一抹,右眼墨玉色澤微閃,金紋如蛛網般掠過瞳底。幾個穿官袍的站在高處嚷嚷“擅動橋梁者按律問罪”,話音未落,謝無妄已站上路邊石台,衣袍翻飛,冷聲道:“現在誰攔工,就是跟全城的命過不去。”
話音落,一道溫潤聖光自他周身漫開,不偏不倚籠罩住橋邊一群瑟縮的孩子和拄拐的老婦。反倒是那幾個官員,臉色驟變,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壓住喉嚨,往後退了半步。
人群安靜了一瞬,隨即嘩然。
“是神仙顯靈了吧?”
“剛才那光……照著孩子呢。”
“人家連神仙都不怕,還怕你們幾個小官?”
有人帶頭喊了一聲:“聽謝大人指揮!”接著便有青壯自發跑去拉人、清橋。不到兩盞茶功夫,石橋兩端已被百姓用門板和沙袋圍死,沒人再敢靠近。
火藥包還沒到。
謝無妄皺眉望向軍營方向。原定由士兵押送的火藥,本該半個時辰前抵達,卻遲遲不見蹤影。他正要派人去查,忽見堤口拐角處一陣騷動——一輛獨輪車卡在塌陷的土坑裡,兩名兵卒正拚命往上推,車上麻布蓋著的正是火藥箱,但前路被倒下的梁木堵死。
“繞不了。”諸葛亮湊過來,“這邊地勢低,全是積水,換路得耽誤小半個時辰。”
謝無妄二話不說,擼起袖子就走過去。他彎腰抓住車架,肩背發力,硬生生把獨輪車從泥坑裡拖了出來。兩個兵卒傻眼了:“大、大人您……”
“救災不分身份。”他抹了把臉上的泥水,“趕緊走,橋撐不住了。”
一行人抬著火藥繞到橋側,卻發現預定埋藥點已被渾濁激流淹沒,水麵下黑乎乎一片,根本看不見石板位置。
“誰下去?”有人低聲問。
沒人應。
謝無妄解下腰間匕首,綁在腿上,又將引線一頭係在手腕。“我來。”他說得極平靜,像在說今天該吃幾碗飯。
“你瘋了?這水急得能卷走牛!”諸葛亮一把拽住他胳膊。
“總得有人摸清楚缺口在哪。”謝無妄甩開手,深吸一口氣,縱身躍入水中。
激流瞬間將他卷下。水底渾濁不堪,碎石亂木橫衝直撞。他憑著右眼微弱的墨玉光澤,在黑暗中辨出那塊刻滿符文的石板——裂縫正不斷擴大,水流從縫隙中嘶吼灌入。他咬牙將火藥包塞進最寬的裂口,又用匕首在邊緣劃出標記,這才抓著引線往回遊。
破水而出時,他咳出一口帶著泥腥的水,嘴唇發紫,手指僵硬。岸上幾人七手八腳把他拉上來。他顧不上喘勻,立刻指揮:“引線分三股,拉到高地!留三個肯幫忙的,其餘人全部後撤!”
話剛說完,遠處馬蹄聲如雷而至。
顧廷燁帶著一隊騎兵衝破雨幕,戰馬濺起的水花劈頭蓋臉。他翻身下馬,大步走來,接過其中一股引線,沉聲問:“準備好了?”
謝無妄點頭。
“那就——動手。”
兩人同時拉動引線。
轟!
一聲悶響自橋底炸開,整座石橋劇烈震顫,中間段猛地凹陷,緊接著轟然斷裂,大量石塊被水流衝走。一道新的缺口在河床撕開,舊河道的方向隱約傳來吸力般的低鳴。
可水流隻是緩了一瞬,主河道壓力未減,堤口多處開始滲水,有幾段甚至出現塌陷前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