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無妄的筆尖在“如何向喜歡的人開口而不顯得像反派宣戰”這行字上頓了片刻,墨跡微微暈開。風從殘碑缺口吹進來,紙頁邊緣翹起一角,他伸手壓住,指節因久坐有些發僵。
遠處傳來腳步聲,不疾不徐,踏在焦土上像是踩著某種韻律。
他沒抬頭,隻將冊子往膝上收了半寸,右手悄然滑向袖中匕首。右眼深處那道裂紋忽地一跳,傳來一陣熟悉的鈍痛,像是有細針在神經裡來回刮擦。他閉了下眼,再睜開時已恢複清明。
“你寫這些,是想當月老,還是想拆姻緣簿?”聲音清冷,帶著幾分疏離的笑意。
謝無妄這才抬眼。
潤玉站在三步外,月白長袍未染塵灰,袖口銀線繡著雲水紋,指尖還殘留一絲靈力波動,顯然剛處理過什麼隱性紊亂。他的目光落在教案上,不帶情緒,卻透著審視。
“都不是。”謝無妄合上冊子,輕輕拍了拍封麵灰,“我隻是怕以後有人動心,還得先翻命格、查八字、算星盤,最後發現——哦,係統提示‘該角色已鎖定,無法攻略’。”
潤玉輕哼一聲:“你倒說得輕巧。昨夜窮奇退散,地脈尚在震顫,三生石錯序七處,姻緣池倒流兩處,若非有人暗中調衡,你以為還能安穩寫教案?”
“所以是你修的?”謝無妄挑眉,“我還以為是係統自動修複。”
“天道自有慣性,但慣性也會偏移。”潤玉緩步上前,目光掃過南天門方向,“你用混沌之瞳攪亂劇情,就像往靜水中投石。漣漪可以美,可若波及主軸,整個世界都會傾斜。”
謝無妄沒反駁,隻是用筆杆敲了敲膝蓋:“那你現在站在這兒,是來問責的,還是來談合作的?”
空氣微滯。
潤玉眸光微動:“你知道我為何出手修正那些錯序?”
“因為你比誰都清楚,一旦核心劇情崩塌,所有人——包括你——都會變成被亂碼改寫的npc。”謝無妄笑了笑,“你說守序,其實你也怕失控。”
潤玉沉默片刻,忽然道:“昨夜你與重樓聯手誅窮奇,手段雖險,結果尚可。但我今日所見,不止是戰鬥餘波。你在用非常規方式重塑情感邏輯,教人‘自主選擇’。這本身就是在挑戰天道編排。”
“我不是挑戰。”謝無妄搖頭,“我是補丁。這個世界的情感係統早就漏洞百出,有人為愛瘋魔,有人因命退縮,還有人明明兩情相悅,非得等到一方死了才哭著說‘原來我愛你’。這不是宿命,是程序bug。”
潤玉眉頭微蹙:“可你的方式太激進。吞噬劇情線,強行扭轉因果,遲早引發不可逆崩壞。”
“所以我才需要你。”謝無妄直視他,“你能穩住結構,我來激活變量。你修框架,我教人怎麼填內容。咱們一個當運維,一個當培訓師,不香嗎?”
潤玉冷笑:“聽起來,你是要把整個香蜜世界變成你的戀愛培訓班?”
“彆說得那麼誇張。”謝無妄翻開冊子最後一頁,遞過去,“你看這句——‘敢動筆’。我沒教人逆天改命,我隻是告訴他們,筆在自己手裡。至於寫什麼,那是他們的事。”
潤玉接過冊子,目光停在那三個字上,良久未語。
風掠過廢墟,吹動紙頁嘩啦作響。
“我可以協助你。”他終於開口,“但有條件。”
“說。”
“三大主軸必須由我主導修複:花神傳承不得斷絕,魔族繼位需依古製,天界律令不可擅改。你不得以任何手段吞噬這些主線節點。”
謝無妄點頭:“合理。主線穩定,才有自由發揮的空間。我答應。”
“其次。”潤玉抬眼,“你使用那雙眼睛時,必須提前告知我乾預範圍。我不求掌控,隻求知情。”
謝無妄略一沉吟:“每日三次機會,我可以告訴你用了哪一次,針對哪條支線。但緊急情況下,可能來不及報備。”
“那就事後立刻說明。”潤玉語氣堅定,“我不信外來者能完全理解這個世界的根基。但如果你願意克製,我可以暫且視你為協作者,而非入侵者。”
“成交。”謝無妄伸出手。
潤玉看了他一眼,沒有握,而是從袖中取出一枚玉符,輕輕放在案上:“這是第一處錨點坐標——北嶺姻緣池。池水倒流,已有兩對仙侶記憶錯亂,若再拖下去,可能連本名都記不清。”
謝無妄拿起玉符,觸手微涼,內裡流轉著淡青色光點。
“你已經探查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