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三刻剛過,謝無妄指尖還捏著那枚金線纏成的“賬”字結,廊下風動,他已縱身躍起,朝著西南方向疾掠而去。
徐鳳年從另一側屋脊翻下,兩人默契地分走明暗兩路,直逼廢棄繡房。方才那道身影雖一閃而逝,但金線餘溫未散,顯然對方並未遠遁,而是有意留下痕跡——是誘敵?還是拖延?
謝無妄貼牆潛行,目光掃過地麵。青磚縫隙間有細微劃痕,像是鞋底拖拽所致,方向指向繡房後窗。他抬手示意徐鳳年暫停,右眼裂紋微閃,混沌之瞳殘存的感知如蛛絲般蔓延開去。空氣中有股極淡的焦味,混著菌菇氣息,和昨夜密信上的味道一致。
“屋裡有人。”他低聲道,“火折剛滅不久。”
徐鳳年點頭,握刀在手,繞至門前。謝無妄則悄然攀上窗台,借著月光一瞥——桌角壓著半張紙,邊緣焦黑,確是焚燒未儘。
就在此刻,腳下地磚“咯”地輕響。
謝無妄反應極快,向旁滾身,幾乎同時,前方三塊地磚轟然塌陷,露出深坑,內藏鐵刺,鏽跡斑斑卻仍泛寒光。
“老機關。”徐鳳年皺眉,“這地方早該拆了。”
“現在正好派上用場。”謝無妄起身拍塵,“他想讓我們慌不擇路,踩進陷阱,再趁亂脫身。”
話音未落,頭頂橫梁“哢”地一聲,一道鐵索垂落,末端掛著個布囊,晃悠悠蕩在半空。
徐鳳年眯眼:“這是……”
“彆碰!”謝無妄喝止,“那是‘懸針引’,拉動鐵索會觸發牆內毒煙匣,當年江左盟對付細作用的就是這套。”
徐鳳年冷笑:“一個雜役,怎會懂這些?”
“所以他不是雜役。”謝無妄盯著那布囊,“他是被訓練過的棋子,專門用來斷尾求生。”
兩人改道外牆,謝無妄以匕首尖輕點磚縫,試探承重,確認無異後翻身上牆。院內靜得反常,連蟲鳴都聽不見,仿佛整片區域被刻意清空。
繡房門緊閉,門縫無光,窗紙完好。
“破門?”徐鳳年問。
“等等。”謝無妄蹲下,從袖中取出一張符紙殘片,正是昨日婢女手中那張。他將其貼於門板,指尖輕撫,口中默念:“怨念歸源,血引同頻。”
符紙微微顫動,繼而緊貼木門,竟如活物般緩緩爬升,直至門閂位置,忽地焦黑蜷曲。
“上麵塗了避咒漆。”謝無妄收回手,“防的就是這類追蹤術。”
徐鳳年不再猶豫,刀背猛擊門閂,一聲脆響,門開一線。
謝無妄退後三步,匕首在掌心轉了一圈,蓄勢待發。
門被徐鳳年一腳踹開。
燈未點,屋內昏暗,唯有天窗透進些許月光。桌案上那半張殘信仍在,火折子倒在一邊,尚未完全熄滅。
突然,屋頂傳來極輕的摩擦聲。
謝無妄眼神一凝,左手甩出三枚銀針,呈品字形射向梁上暗格。
“叮”地一聲,針尖撞上金屬,火星四濺。
黑影自梁上撲下,手中短刃直取徐鳳年咽喉。
徐鳳年橫刀格擋,金屬相擊,火花迸現。那人借力翻身,退至牆角,正是陳七。他臉色慘白,右手手腕已被銀針貫穿,血流不止,卻仍死死護住懷中一物。
“你逃不掉。”徐鳳年步步逼近。
陳七不語,忽然抬腳猛踹牆麵。
“小心!”謝無妄大喝。
隻聽“轟”地一聲,整麵牆竟向內滑開,露出一道狹窄暗道,深不見底。
陳七毫不猶豫,翻身墜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