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隻是有一個大概的頭緒,還不能確定是否要優於元輔重提的一條鞭法。”
張居正站在禦台下方,有些驚訝朱翊鈞的言辭。
“皇上知曉一條鞭法?”
在張居正的認知中,朱翊鈞自十歲登基這四年來,學的應該都是知乎者也,以及自己專門精挑細選的一些課業才對。
其中根本沒有跟一條鞭法有關係的內容。
而且一條鞭法雖曾先後兩次在嘉靖年間施行過,不過最終因為種種原因,都未能堅決徹底地施行下去。
“元輔很吃驚?
朕記得……嘉靖十年,南贛都禦史陶諧是施行第一人,雖取得了一些不錯的效果,但最後也是無疾而終。
後來包括海瑞等人,也相繼在廣東、浙江、應天等地施行過……。
對了,如今海瑞官居何處?”
張居正愣了下,麵無表情地淡淡道:“賦閒在家。”
看著張居正那厭惡海瑞的神情,朱翊鈞不由想笑。
不得不說,海瑞還真是一個人才。
徐階、高拱、張居正,三任首輔都被他得罪了個遍。
徐階還不曾致仕,隻是在家養病,當時巡撫應天十府的海瑞,恰好在推行一條鞭法。
甚至從土豪劣紳手裡硬搶被吞並的百姓土地,而後還給原主。
也不知道是因為一條鞭法搞得如火如荼,以及取得了效果而被衝昏了頭腦,還是說真的不懼權貴,反正海大人是連徐家也沒放過。
氣的徐階原本一月可以養好的病,硬是養了三個月。
而到了高拱任內閣首輔期間,海大人也已經被人給排擠到了看守南京太倉的慘烈地步。
可海大人依然不改其不畏權貴的本色,時常上疏給高拱上眼藥,彈劾人家。
最終在其過程中也不知不覺地得罪了大明第一狠人張居正。
於是經過幾位大佬的設計排擠,在隆慶四年直接沒官做了,隻能賦閒在家。
所以也難怪提及海瑞,一向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張居正,神情瞬間都帶了些厭惡。
而張居正任首輔期間,也不曾啟用過海瑞,直到他去世,海瑞才重新有了官做。
這讓朱翊鈞有些懷疑,沈一貫這一項嘴欠的貨,會不會偶像就是海瑞呢?
“元輔想沒想過……重新啟用他?”
在這件事情上,朱翊鈞都顯得小心翼翼。
張居正直接皺起了眉頭,低頭想了下道:“此人……迂腐固執、不知變通,且因眼光狹窄,隻知眼前之己政,雖不貪利慕名,可卻也不知何為大局。
因而臣以為,眼下還不是啟用他的最好時機。”
“那這件事情就暫且擱置。”
朱翊鈞很聽勸地說道。
現在看來,張居正可能是怕海大人禍害了他的考成法跟接下來的一條鞭法。
而朱翊鈞之所以聽勸,也是怕海大人入京後,天天跟自己作對。
畢竟,在接下來張居正主外、自己主內的這段時間裡,自己絕不會被一直拴在這龍椅上的。
往後肯定要找機會四處亂竄的。
先不說做皇上享受不享受,就是一直被困在這紫禁城,無法親眼去看看這大明皇宮以外的世界,對他而言顯然是不能接受的。
何況他也不了解海大人,誰知道會不會到時候天天煩自己、勸諫自己不準亂跑呢?
萬一到時候再給你搞張四維今日這麼一出,因而朱翊鈞還是覺得暫時擱置比較好。
但若是不啟用,也是太浪費海大人這個人才了。
君臣二人掠過這個話題,對於一條鞭法以及其他事情再說了幾句後,張居正便離開了乾清宮。
張四維的生命注定是走到儘頭了,這一點張居正根本無需請奏朱翊鈞。
但也不得不說,因為如今朱翊鈞的“叛逆”,在一些事情上張居正也不得不改變自己習慣。
四年隻手遮天的首輔生涯,若是能換來圓滿考成法、一條鞭法的推進與施行,在張居正這裡便算是無憾了。
一直守候在乾清宮門前的慈慶宮裡的太監,被朱翊鈞招了進來。
“有事兒?”
“皇上,太後請您前往慈慶宮一趟。”
太監行禮後,小心翼翼的說道。
這幾日,隨著定國公徐文壁在宮裡到處抓人、審人,加上馮保這個司禮監的掌印太監被北鎮撫司帶走一事已經徹底在宮裡傳開。
因而也使得如今還留在宮裡的宮女、太監,都有種人人自危的感覺。
在麵對朱翊鈞時,也變得比以前要恭順、敬畏了幾分。
原本四處漏風的紫禁城,好像也因為這起事件,開始慢慢自動修複著一些透風漏雨的地方。
慈慶宮,李太後鐵青著臉色。
這幾日本就有些心虛的朱翊鈞,立刻被嚇了一跳。
“娘……兒子見過母後。”
朱翊鈞視線掃過,大殿裡除了自己的親娘,還有另外一位陳太後此刻也在。